扶老濟(jì)貧，就說任何一個人也受不了這么一個小女子嬌滴滴的跌在面前哀求。

婦人們被這一聲喊喊的心都顫顫，立刻便有好幾個矮身攙扶她。

“不怕不怕?！彼齻兣膿嶂鴦裎恐?，聚攏在一起。

那幾個沖過來的仆婦被擋住了。

“有話好好說?！?/br>
“別嚇到孩子。”

婦人們七嘴八舌的勸著。

四個仆婦縱然有力氣，但架不住擋著的人多，竟然無法接近方玉繡。

四個仆婦有些羞惱。

她們四個人也沒看住一個小姑娘，真是丟人。

“你們讓開！”一個仆婦忍不住火氣的喊道，“少管閑事?！?/br>
力都是相互的，這仆婦發(fā)起了脾氣，圍著的婦人們頓時也沒了好臉色，尤其是后邊傳來方玉繡嚶嚶嚶的哭聲。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br>
看看日常精明能干的方家小姐都嚇成什么樣了，婦人們也發(fā)起了脾氣。

“你喊什么喊?！?/br>
“大路朝天，我們就站在這里了，管你什么事！”

“怎么就多管閑事了？路見不平?jīng)]聽過嗎？”

論起吵架，婦人們都是高手，誰也不怕誰，一時間大街上推推搡搡吵鬧起來，其間還夾雜著婦人拉長聲的喊聲。

“哎呦，打人了！”

場面越來越亂，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方大太太嘆口氣，掀起車簾走下來。

元氏也忙跟著攙扶，又恨恨的瞪著票號前傻呆呆站著的伙計們。

“你們還不快幫忙？”她喝道。

伙計們似乎這才回過神要上前。

自己家的孩子喊著要被家人打殺，然后又要從無關(guān)的民眾手中搶人，那方家的臉就徹底丟盡了。

方大太太抬手制止，自己走過去。

四個仆婦面紅耳赤的讓開。

民眾們對方大太太更是不陌生，到底是方玉繡的母親，吵鬧聲漸漸停下。

“玉繡，你這是干什么？”方大太太只看著被擋在人后的方玉繡，“你還沒鬧夠嗎？”

雖然話簡單，但那聲音平靜，又帶著幾分疲憊，就如同所有的因為孩子頑皮而頭疼無奈的父母一樣。

在場的多數(shù)是當(dāng)母親，不由想到自己家的孩子，誰還沒有被鬧得氣急的時候，喊打喊殺更是常有的事。

當(dāng)下氣息都緩下來。

“大太太，有話好好說。”

“孩子，總是要慢慢的教的?！?/br>
幾個婦人七嘴八舌說道。

方大太太看著人群漸漸讓開露出的方玉繡。

“玉繡，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她說道，難掩痛心疾首，“你這樣做，好好想過嗎？”

婦人們便忍不住都看方玉繡。

“二小姐，有話好好說?！?/br>
“不會真打你的?！?/br>
見狀如此，元氏對身邊的仆婦們使個眼色，大家領(lǐng)會慢慢的向方玉繡靠去。

方玉繡已經(jīng)坐直了身子，拿出手帕輕輕的沾了沾眼角，再抬頭眼里沒有半點眼淚。

“好好說當(dāng)然好，然而祖母和母親不和我們好好說，反而動要禁錮壓制我們?！彼f道，“大家遇到事都可依靠家族親人，但我們呢除了依靠外人，還能依靠誰？”

她說著輕嘆一口氣，看著四周的民眾。

“如果不是適才諸位大娘大嬸，我就被抓住綁起來抬進(jìn)去了，拿著棍棒繩索的你們會好好跟我說話嗎？在家里這么多天，如果好好說，能到現(xiàn)在這樣嗎？”

她說著站起來，輕輕的理了理衣裙，對著四周屈膝一拜。

“謝謝伯伯叔叔大娘嬸嬸們相護(hù)，俗話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人人都知道我方家從我祖母起就沒了親戚，如今我方玉繡惹怒了祖母，親長不容也沒有遠(yuǎn)親族人，可依仗的就只有你們這些鄉(xiāng)親父老了?！?/br>
喲呵，元氏眉頭跳了跳，真不愧是二小姐，又聰明又冷情，這幅樣子可沒有半點孩子胡鬧的作態(tài)，說話清晰有條理，且還將方老太太的無情無義拎出來提醒大家。

現(xiàn)場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是啊，方老太太當(dāng)年的無情無義可是人盡皆知的，連自己的母親都能打，一個孫女又算什么。

方大太太心情很是復(fù)雜，看著四周各種視線各種指指點點，知道今日想堵住方玉繡的嘴把她強(qiáng)行帶進(jìn)去不可能了。

女兒這般口舌伶俐她真不知道該自豪還是惱火。

“玉繡，你就沒想過為什么親長不容你？”她厲聲說道，“家里人信任你，你卻利用這信任，封了德盛昌，這是親人干的事嗎？你知道這讓家里生意添了多大麻煩嗎？”

“我當(dāng)然知道?！狈接窭C說道，“母親，我方玉繡從六歲開始學(xué)賬，八歲做票，凳子摞凳子爬上柜臺，我這雙手…”

她伸出手?jǐn)傞_。

“從我拿到賬冊的第一天，十年沒有停下過，不是翻賬冊就是記賬冊。”

“我從來沒有玩過，女孩子們玩的東西我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敢玩?！?/br>
“因為家里沒人，祖母母親會老，弟弟會病死，我和jiejie要擔(dān)起家業(yè)?！?/br>
“你們看著我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但我最羨慕就是西街口賣豆花三丫，可以賣半日的豆花，然后拎著籃子高高興興的去河邊撈魚玩?！?/br>
“然而我不能啊，家里全靠我們姐妹啊，怎么能偷懶怎么能玩?！?/br>
四周的人聽得呆呆，這樣枯燥的日子過的的確不容易，六歲八歲的別的孩子還抱著娘撒嬌呢，她們就要開始學(xué)習(xí)票號的生意，一做就是十年，十年啊，是挺苦的。

有婦人忍不住擦淚。

就連方大太太也眼微微發(fā)澀。

她當(dāng)然知道女兒們很不容易，方玉繡說的也是大實話，方家姐妹們的日子的確是這樣艱苦枯燥。

一時間分不清女兒這是真的積怨這么多，還是做戲。

方玉繡看向她。

“母親，這樣的我，我就是閉著眼，我也知道票號的生意如何?！彼f道，“這生意受損我也心疼，那也是我經(jīng)營的生意，但是我為什么要這樣做？因為你們逼的我們沒辦法了?！?/br>
她上前一步，聲音些許沙啞。

“母親你讓我想一想，我還想請你和祖母想一想，你們心里想的是什么？當(dāng)初弟弟病重命不久矣，你們讓我們姐妹撐起家業(yè)，拒絕外人求親，讓我們在家招婿?！?/br>
她看向四周的民眾。

“大家也都知道，招婿能招什么樣的人？好人家的好男兒誰肯去給人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