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亂哄哄的，都不知道該想什么該問什么。

“君小姐?！边€是馮老大夫先開口了，雖然老大夫的神情還依舊驚駭不定，“你，你打算怎么做？”

“種痘。”君小姐說道，“給沒有患痘瘡的孩童種痘，讓他們從此再不受痘瘡侵襲，讓人們再不畏懼痘瘡之害?！?/br>
馮老大夫只覺得嗓子干啞。

“種痘，是什么意思？”他問道。

“顧名思義?！本〗阏f道，伸手拿起一根細銅管放到嘴邊。

這動作讓屋子里的大夫們一陣心驚rou跳。

那可是痘毒。

“對準未患病人的鼻子?！本〗悴]有在意，“將其內(nèi)的痘毒吹進去?！?/br>
伴著她的話音落，口中對著細銅管發(fā)出一聲吹氣。

女孩子的說話聲音輕柔，吐氣更是如蘭，但此時這一聲輕輕的如蘭吐氣，在沉寂的佛殿里傳入大夫們的耳內(nèi)，卻同被針刺了心口。

一個哆嗦一陣寒意一身雞皮疙瘩。

“然后這個人就會被感染痘毒，開始發(fā)痘瘡嗎？”馮老大夫顫聲問道。

君小姐點點頭。

“是?！彼鎺σ獾恼f道。

竟然還笑的出來？

她知道她在說什么嗎？

馮老大夫的視線越過君小姐，落在她身后的佛像上。

佛像安靜而坐，垂目慈悲。

“君小姐，你又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是在殺人還是救人？”馮老大夫深吸一口氣，神情肅穆的看著君小姐問道。

殺人還是救人，這個問題老大夫問她，她也問過別人。

不僅問了，而且還能得到答案。

殺人。

她也親眼看過那一家的兩個孩子是怎么死的。

雖然師父說那兩個孩子家中有患病的孩子，極有可能被傳染上，但至少在師父將痘毒吹進那兩個孩子鼻子中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患病，他們還是健康的。

君小姐垂目。

師父他殺了兩個孩子，救了一個孩子。

這是殺人還是救人？

這是先殺人后救人。

但這也改變不了殺人的事實。

君小姐看著馮老大夫，又掃過佛殿里的諸人。

“這不是我第一個提出這樣做的?！彼f道，“在民間有，早就有人拿著得了痘瘡的患兒的內(nèi)衣裹著沒生病的孩子，做出這孩子也得病的假象，希望可以騙過痘邪之毒?！?/br>
還有這種事？

大夫們對視一眼，他們怎么沒聽過。

你們走的地方還是太少了，不知道有很多地方的人缺醫(yī)少藥，他們只能靠著自己來爭取生存的機會，對疾病災患。

她有幸跟著師父走了很多地方，也有幸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也聽師父講了很多事。

“這結(jié)果當然是很多人都死了，但也有人活了，這是殺人還是救人？我不知道?！本〗阏f道。

這不是殺人也不是救人，不過是無可奈何壯士斷腕，大夫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佛殿里沉默一刻。

“君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币粋€大夫開口說道，“只是這太可怕了，痘瘡是可怕，但也并不是人人都會患上，為了不一定會患上的病去主動感染發(fā)病，明明可能不會死，卻要去做死的嘗試，這實在是匪夷所思，這也絕對不可能有人愿意去做的。”

大夫們紛紛點頭。

“是啊，君小姐你這太…太令人難以接受了?！?/br>
“…就算得過痘瘡的不會再得，但難道為了這個就去主動得痘瘡？那真是去送死啊?！?/br>
君小姐笑了。

“不，你們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彼龘u搖頭說道，“我說的是以前大家的摸索和沒有辦法的嘗試，過了這么久，已經(jīng)找到更好的辦法，也更安全的痘毒?！?/br>
補注素材來歷：清代的中記載說：“聞種痘法起于明朝隆慶年間（公元1567～1572年）寧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

也有的學者以為依據(jù)，推測唐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痘接種。

第二十五章要個解釋

更安全的痘毒？

痘毒還有安全的？

佛殿里安靜下來。

“烏頭砒霜也是毒啊，也能安全入藥啊。”君小姐說道，再次伸手拿起細銅管，“這個其實是一樣的道理?！?/br>
這個，聽起來是一樣，但，但這個痘瘡啊。

大夫們神情復雜。

“這個痘毒是安全的，君小姐可有驗證？”一個大夫忽的想到關鍵問題，問道。

對啊，可有驗證？驗證過的話，那不是沒問題了。

大夫們的眼睛頓時亮起來齊聚到君小姐身上。

君小姐神情平靜。

……

那個男人在面前停下拍著胸口喘氣。

“好了好了。不用跑了，甩掉了?！彼f道，一面轉(zhuǎn)頭看著她，“令九啊，看到?jīng)]，多危險。”

她忍不住翻個白眼。

“這有什么危險的，你跟人解釋清楚不行了嗎？你跑什么??？”

男人搖頭嘖嘖。

“有些事解釋起來才更危險。”他說道，看著手里還捏著的蘆桿，“要怎么解釋呢？解釋你家的牛身上有痘毒，不過別怕，這個痘毒不會傷人，反而會救人，來來…”

他一面說一面做著動作。

“讓我來給你家人種上痘毒，這樣你家人將永遠不怕痘瘡之疾?！?/br>
他說罷轉(zhuǎn)頭看來，背對著日光的面容藏在陰影里，呈現(xiàn)出模糊的笑。

“小九啊，你說他們會不會打死我們，那時候我們跑還來得及嗎？”

她看著這個男人，男人撫了撫衣袖，將手里的蘆桿揚手扔出去，在日光下飄落。

“這世上什么最可怕，未知最可怕?！?/br>
“要讓未知變成已知，太難了?！?/br>
所以他才不肯去做這件事。

“這個法子的由來很殘酷也很慘烈?！彼D(zhuǎn)過身留給她一個背影晃晃悠悠，“這是人被逼到走投無路置之死地的求生，說不出對錯，講不明善惡，太難，太難?！?/br>
但又能怎么樣，等死嗎？

“當然不會，我們是人啊?！蹦悄腥嘶仡^，“人，在天道眼中如同豬狗一般無異，但人最終卻不同于豬狗，是因為不服輸，不認命?！?/br>
他看著她一笑。

“所以，小九你將來閑著沒事了可以試一試?！?/br>
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