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心長說道，“知道防備著她，但是現(xiàn)在沒必要去跟她算賬，君子報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小姐接過話，柔聲說道，“那是因?yàn)橛行┦逻€做不到，所以要隱忍要蟄伏要蓄力，但有些人有些事沒必要?！?/br>
的確是，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方家內(nèi)憂外患。

方老太太皺眉。

“祖母放心?！本〗憬又φf道，“祖母心思慎密安排得當(dāng)，我行事有保障，而且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表弟的事，我自有分寸?！?/br>
她既然都這樣說了，自己再堅(jiān)持，似乎就成了一心只在乎方承宇的病了。

方老太太沉默一刻。

“那你自己小心?！彼f道，停頓一刻，“出去的話，多帶些人，我也會讓人在暗處戒備。”

君小姐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施禮告退。

方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復(fù)雜。

君小姐沒有回頭一直走了出去，直到走到自己住的院子時她才停下腳，輕嘆一口氣。

“小姐怎么了？”柳兒忙問道，她沒有跟進(jìn)去，不知道具體談話的內(nèi)容，“是不是她們不同意你出去玩？”

小丫頭如同炸毛的貓，準(zhǔn)備小姐一聲令下就去撓方老太太一臉。

君小姐笑了。

“她同意。”她說道，又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這句話。

柳兒看出她有話說，瞪大眼等待著。

“這次她沒說讓誰陪我去?！本〗阏f道。

說完了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是在委屈的抱怨，其實(shí)這不該委屈更不該抱怨。

方老太太說得對，跟林瑾兒相交來往，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出言相勸派人手相護(hù)已經(jīng)做到了應(yīng)該做的事，自己不聽勸，她只能派人保護(hù)。難道還要讓自己的孫女跟著涉險嗎？

君小姐說出這句話之后就有些訕訕。

覺得自己莫非用這具身子就越活越小。真成了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了。

“不去更好?！绷鴥焊揪蜎]注意到君小姐的扭捏，高興的說道，“省的她們跟著丟人。有我陪著小姐就夠了呢?！?/br>
君小姐笑了。

“出去玩可能會很危險呢。”她說道，“畢竟我現(xiàn)在可不是官家小姐呢。”

她嫁給了一個商戶，出嫁從夫，商戶女子嫁給官宦人家。是一躍龍門為士族，比如君蓁蓁的母親。但士族女子嫁給商戶，那就恰恰相反了。

小姐當(dāng)初連從方家的家門走出去都覺得丟人，現(xiàn)在卻成了方家的媳婦，小姐出去其實(shí)心里很害怕的。

柳兒覺得心酸。

“小姐不怕。有危險還有柳兒呢，有危險我護(hù)著小姐。”她拍著小胸脯說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這笑聲如同銀鈴，又如同山泉叮咚。煞是好聽。

君小姐自己也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

一來是沒想到這女孩子的笑聲這樣好聽，二來她許久沒有大笑了。

君小姐的笑恢復(fù)了輕柔。她伸手摸了摸柳兒的頭。

“你很不好，但也很好。”她說道。

這話柳兒聽不懂，聽不懂的事柳兒也不想，看到小姐高興她就跟著笑，小姐不高興她就跟著哭，小姐生氣她就跟著罵，這就足夠了。

柳兒嘿嘿笑了。

君小姐的笑聲很響亮，她又站在院門前，所以屋子里的方承宇也聽到了。

方承宇依舊躺在床上，放下的帳簾遮擋住外邊的景色，卻擋不住這笑聲。

方承宇冷笑了一下，翻個身面向里，似乎不厭其擾。

然后他身子僵住了，旋即驚喜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適才是不是翻了個身？

是翻身吧？

要知道他是個癱瘓多年的人，從他五歲起就沒有自己翻過身，他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叫翻身。

方承宇僵硬的想著，其實(shí)時間久了會產(chǎn)生幻覺，比如想到自己在地上跑，在雪地里跳。

他慢慢的挪動身子，或許是太僵硬了，人像凍僵的魚干一樣啪嗒翻過來摔平在床上。

身下的褥子很厚，不會被摔痛，但方承宇的眼里忽的掉下眼淚來。

一滴眼淚沖破了堤壩。

口子越?jīng)_越大，少年人的淚如泉涌，很快打濕了枕頭。

意識到這一點(diǎn)方承宇又有些惱怒，他伸手扯起被子蓋住頭。

男人怎么能掉眼淚呢？這真是丟人的事。

但他其實(shí)又不算是男人，他現(xiàn)在還沒滿十四歲呢，哭一下又怎么了？

男子也是能哭的，他在書上見過描寫，也見過吵架打架或者受了什么委屈的小廝哭過，雖然他們多是紅了眼眶，眼內(nèi)微濕，最多鼻涕流一些之類的樣子。

但他可是有七八年沒有哭過了，眼淚攢的多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偏偏有些蠢人不理解。

夜晚降臨的時候，丫頭們魚貫退出去，君小姐被柳兒拉住衣袖，帶著幾分神秘的湊過來嘻嘻笑。

“小姐，少爺尿床了呢?！?/br>
方承宇差點(diǎn)將手里的書扔下。

“怎么可能？”君小姐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

“真的，那些丫頭們還藏著掖著，也不想想這院子里有什么事能瞞過我?！绷鴥旱靡獾穆曇魪耐膺厒鱽恚拔铱吹搅?，尿濕了被子和枕頭嘖嘖…真是太惡心了…”

方承宇心里冷笑幾聲，君小姐走了進(jìn)來。

他看到她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視線。

“按理說不應(yīng)該?！本〗阏f道，眉頭微微蹙起。

這按理并不是說他雖然不能自理，但有丫頭們服侍不可能出現(xiàn)那種弄臟了自己的情況。

而是她給他用藥這么久，他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失禁的情況。

方承宇知道她這話的意思。

他心里莫名的高興，甚至讓他覺得被人誤會是尿了床也是件很開心的事。

“真是對不住?！彼\懇又滿是歉意的說道，“我以后會注意點(diǎn)?！?/br>
他說到這里又停頓下。

“我已經(jīng)讓她們熏過香了?！?/br>
柳兒在外間探頭捏著鼻子。

“小姐要不你去書房睡吧。”她悶聲悶氣說道。

君小姐沖柳兒擺擺手，柳兒領(lǐng)會，雖然不情愿但還是退出去關(guān)上了門。

像往常一樣，君小姐推起輪椅向浴室走去。

“你這是何苦呢?！狈匠杏顕@息說道，“表姐你沒有必要這樣陪著我?！?/br>
“這是應(yīng)該的?！本〗阏f道。

“大夫說過，我這樣的人會變成大小便都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