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墨九表情變了又變，終于一嘆。

“你想留在他身邊嗎？”

這個他，指的是完顏修了。

既然她愛他，肯定她愿意跟著他的吧？

可宋妍卻搖了頭，“我喜歡他，卻不愿意就這般跟著他。哪怕有了他的孩兒，也是不愿。墨九，你興許會覺得我傻。在我心里，可以過日子的男人，應(yīng)當(dāng)像我父王那樣，對我像對我母妃一樣的好。以我為重，且只以為我重。身邊再無旁的婦人，那才可以?！?/br>
頓住，她倏地一笑。

“他可以嗎？他不可以的?！?/br>
是的，完顏修不可以。堂堂國主，哪能只有一個婦人？

更何況，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又怎肯為了她犧牲掉這些？

墨九凝視著宋妍，久久沒有說話。

從某種意義上說，宋妍從小見到的父母恩愛，對她而言并非好事。

因為誠王只有一個，當(dāng)今之世肯從一而終的男人鳳毛麟角，遑論位高權(quán)重者了。

“你這么想也好。不愿接受，索性放棄?！?/br>
輕嗯一聲，宋妍微微牽唇，帶出一絲苦澀的笑，“得不到，便不強(qiáng)求罷?！闭f到這里，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半真半假地問墨九：“我孩兒沒有了爹，我也沒有本事養(yǎng)活她，只能靠你養(yǎng)了?！?/br>
“好??！一言為定?！蹦糯饝?yīng)得爽快，笑容也極為爽朗：“我墨九別的本事沒有，幫人家養(yǎng)孩的事，卻很有經(jīng)驗。你看彭欣家的小蟲兒，養(yǎng)得多壯實？那可全是我的功勞！”

額！宋妍笑了，“那是，有什么事是墨九爺不行的嗎？”

“這就對了，算你懂事！這天下就沒有我墨九做不了的事。不管是生孩子還是賺銀子，統(tǒng)統(tǒng)都行！哈哈?！?/br>
墨九臉上閃著燦爛的光華，這樣的笑，如同陌生暗夜里為迷路者點(diǎn)燃的一盞燈，一束光，突然就讓宋妍充滿了信心。她慢吞吞從桌面上伸過手臂，緊緊握住墨九的手。

“好。我們一起養(yǎng)?！?/br>
墨九一愣，低頭看一眼，覺得畫風(fēng)不對，忍不住失笑。

“你不要愛上我啊。愛上了，我可不負(fù)責(zé)?！?/br>
宋妍唇角緩緩拉開，眉梢一揚(yáng)，笑意更為明朗了幾分。

“若你是男子，我肯定早就愛上了?！?/br>
“嗯。我信你?！蹦耪J(rèn)真地點(diǎn)頭，“畢竟我比很多男人值得愛?！?/br>
“噗。你啊，還是老樣子，半點(diǎn)都沒有變。”宋妍扯了扯唇角，一個笑容被分解成了兩邊。一半在笑，另一半還在淡淡憂郁，“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你的身上怎會有這樣大的力量……”

“力量？”墨九抽回手拿筷子為她夾菜，“這話從何說起？”

“我也說不太明白。反正你與旁人都不大相同。在你的身上，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可以讓人信服你，可以讓人變得堅強(qiáng)，無懼。也可以讓人打心眼里想與你靠近，就像寒冬里看見火——對，你就像一團(tuán)火，每時每刻都有溫暖散發(fā)。我想，我明白六表哥為何獨(dú)獨(dú)戀你一人了。”

宋妍微笑著，那表情較之以往端莊了許多。

墨九瞧著這樣的她，心里不免暗嘆。說到底，宋妍在潛移默化中受到的女性教育還是誠王妃帶來的。刁蠻的小郡主一旦離了家，入了世，慢慢也就尋了她娘的模版在構(gòu)建自己的生活。

想罷，她又是一笑：“你說你，以往要這么嘴甜，咱倆哪兒會打架啊？”

“我們有打架嗎？”宋妍不解地反問。

“有?。◇A站，你那時候多兇悍啊??？還有那個什么嬤嬤，嘖，就一仗勢欺人的狗奴才模樣兒。想想我都恨得牙根子癢癢，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呢?！?/br>
過往的一切，讓宋妍臉上恢復(fù)了些笑意。

“那時我不曉事，墨九你莫要再往心里去了?！?/br>
“傻吧你？我若和你計較，你今日哪能做我的座上賓？哼！”

“是是是，九爺，你最寬宏大量了。”

“看你今兒這么賣力表揚(yáng)我，不如我唱首歌兒給你聽？”墨九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突然一個人偷偷樂了起來，不待宋妍回答，緊跟著就唱了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這樣的曲調(diào)在宋妍聽來是陌生的，也是奇怪的。

聽了半晌兒，她狐疑地問：“這曲子有什么來頭么？”

“有啊，我家鄉(xiāng)的歌?！?/br>
“家鄉(xiāng)？”宋妍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為何你要唱給我聽？”

“因為……”墨九拖曳著嗓子，清了清嗓子，忍不住發(fā)笑，“因為興隆山又要添一只蟲兒了??？你想啊，彭欣生了一只沒有爹的小蟲兒，我這孩兒出生了，想來他爹也不在的，又是一只。如今你這再來一只，那可不就是蟲兒飛，蟲兒飛，蟲兒滿天飛了嗎？哈哈！”

這么揪心的事，虧她說得這么歡快。

宋妍搖了搖頭，目光有些熱燙。

這些日子，她一直生活在后珒宮中，少于接觸外人，直到現(xiàn)在仍然不知蕭乾尚在人世的消息，看墨九笑得歡，心里的酸楚卻一波一波地襲來，刺激得胃酸泛濫，忍不住捂住嘴就開始發(fā)嘔。

“哎呀，這反應(yīng)還挺大，會不會是個小子？”

墨九趕緊喚玫兒進(jìn)來拿痰盂侍候，看宋妍孕吐反應(yīng)厲害，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小妍，要不我讓孩兒他爹來瞅瞅你？有他在身邊，你會不會就舒服一點(diǎn)了？”

這些日子她懷著身子在興隆山，太理解那種感受了。

可宋妍嘔得都喘不過氣來了，聞言還拼命地擺手拒絕。

“不，不要叫他——”

玫兒正拿痰盂進(jìn)來，聞言嘟了嘟嘴唇，對墨九道：“姑娘不找三爺，三爺卻要找姑娘呢?！?/br>
“找我？”墨九抬頭，哦了一聲，本來極正常的事，卻見宋妍肩膀突地一僵，突然想到宋妍以為完顏修對自己有情的事，怕她在意，冷冷哼一聲，不高興地對玫兒道：“那就讓他等著唄。誰要見我就見，那還了得？”

玫兒雙手扶住宋妍，輕輕拍她的后背，回墨九道：“三爺說有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他的急事都在阿勒錦呢?！蹦哦⒅五l(fā)白的臉，沖玫兒擠了擠眼睛，“你讓人好好招待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要玩什么，都盡量的滿足?！?/br>
“可三爺說，一定要見姑娘……”

玫兒不明白個中的關(guān)鍵，還在為完顏修做說客。墨九一聽，頓時拉下了臉。

“去！告訴他，有事晚些時候再說，沒看妍姑娘不舒服嗎？我這會正忙著呢。”

“哦?！泵祪褐獣运钠?，得了命令也不敢再多話，應(yīng)著就下去復(fù)命了。

……

完顏修負(fù)著手，在外間的庭院內(nèi)走來走去，一身普通的青水色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