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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挑明九姑娘的身份。想來,他也得給些臉面,不好為難?!?/br>墨妄搖了搖頭,“申老的想法我明白??赦犠又赂上抵卮?,需要足夠的佐證方能令人信服,讓天下的墨家子弟服從。”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可誰也沒有見過鉅子到底長成什么樣子,誰也做不了這個證人,如何佐證得了?申時茂擼著胡子皺眉:“知曉八字命理不夠?”墨妄點頭,“不夠。”申時茂又道:“核實出生方道不夠?”墨妄再一次搖頭,神色間滿是憂慮,“也不夠?!?/br>申時茂想了想,語氣微微一沉:“莫非連坎墓冰室里的考驗也不夠?”末了,不等墨妄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重重拍在腿上:“老朽愚昧,竟忘了神農(nóng)山的……祭壇之局?!?/br>墨妄瞥他一眼,沒有否認(rèn),卻又道:“這也是我沒有想過要開啟坎墓的原因。那件事情,是你指使的,還是孔陰陽自做主張?”最后一句話,他添了幾分厲色,頗有幾分墨家掌事的冷峻。申時茂職務(wù)不如墨妄,可年歲比他長,在墨家的時日也比他長,平素墨妄待他有禮有節(jié),很是恭敬,無一處不自認(rèn)晚輩處之。故而申時茂很少見墨妄發(fā)脾氣,更沒有這般聲色俱厲的時候。這被他一訓(xùn),老頭子頰上肌rou微微發(fā)顫,連忙起身做個長揖,拱手致歉。“是老孔自作主張。老朽在這里替師兄賠罪了,還望左執(zhí)事看在老孔一番好心,且經(jīng)了此事,在楚州城都呆不下去了,便饒他這一次?!?/br>墨妄默然調(diào)頭,俊顏微冷,“他已非墨家人,我管不得他?!?/br>這樣一說,申時茂更是臉紅,不由嘆道:“當(dāng)年老孔被老鉅子罰出墨家的內(nèi)情,左執(zhí)事也是知曉的……至于這一次他為蕭家說九姑娘這門親事,確實是事先不知鉅子八字?!?/br>“唉,讓他好自為之吧?!?/br>墨妄并不會咄咄逼人的,蕭乾派人到處尋找孔陰陽的下落,他一個瞎子,腿又瘸,雖有些本事,可活著也是不易,他犯不著逼人入絕境。沉默片刻,他換了話題,語氣比先前更為沉重,“老申,我墨家歷經(jīng)數(shù)代,行至今日,子弟遍布天下,人人都稱風(fēng)光無限。可朝廷是官家的,墨家再多風(fēng)光也只是一群江湖游俠,若朝廷真的要與我們動武,把我們當(dāng)成匪患剿了,誰又能說個不字?”這些道理,申時茂活了幾十歲的人,自然明白。而且如今的墨家不比以前,想要在江湖幫派與朝廷之間得個平衡更是不易。他瞇了瞇眼,嚴(yán)肅道:“所以老朽認(rèn)為,找回矩子,重振墨家,勢在必行。”“鉅子之事,不可兒戲,還得從長計議。”墨妄停頓片刻,緩緩看定申時茂,“申老可知,為何朝廷對墨家總有容忍,便是珒國和西越,也都高看墨家一眼?”申時茂怔住。好半晌,他慢吞吞吐出三個字:“千字引?!?/br>這天下有一個傳言,得“千字引者,可得天下”??汕ё忠膫髡f很多,但它究竟是一個什么東西,世人知之甚少。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是,墨家祖上以機(jī)關(guān)術(shù)為基礎(chǔ),經(jīng)過數(shù)代鉅子的悉心研究、改良與實驗,制造出了一批可應(yīng)用于戰(zhàn)場的巨型床弩和可連發(fā)弓箭等等超前意識的武器裝備。但為免先進(jìn)的武器禍害蒼生,引天下大亂,墨家祖上把武器制作圖譜毀去,并寫了一千字訓(xùn)誡弟子之言,封存在神農(nóng)山。原本圖譜已毀,后來不知怎么又流傳出來另一種說法,圖譜雖毀,可墨家先祖不忍心血付諸東流,巧妙地把武器制作的法子寫出文字概述,共計一千字,這才稱為千字引。如此一來,墨家“懷璧其罪”,不斷受到朝廷或民間的各方威脅,數(shù)十年來不堪其憂,偏又實在拿不出千字引來,這才不得已才向天下人道出“千字引”雖無武器圖譜,但確有其物存在。不過,千字引一直封存于神農(nóng)山祭壇之內(nèi),除了墨家鉅子,無人可以開啟。有了墨家的解釋,外面也半信半疑。于是數(shù)十年來,為數(shù)眾多的“高人”紛紛前往神農(nóng)山祭壇,想一探究竟。可想盡辦法,死傷者無數(shù),卻根本無人能入。如此一來,慢慢的外界就相信了,也就與墨家人一樣,等著墨家找到他們的新鉅子。強(qiáng)大的武器裝備對一個王朝來說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不僅是上升國力的基礎(chǔ),得其強(qiáng)大之力,更可以橫掃天下,建不世偉業(yè)……所以,為了一個并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千字引”,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南榮、珒、勐,西越等國,對墨家又敬又怕又想籠絡(luò)又想控制——這份愛,很復(fù)雜。桂花林里的雨還在下,比剛才似又大了些,有零星的幾縷飄入檐下的桌幾。可桌旁的兩個人,卻久久沒有走棋。墨妄看著被雨染濕的桂花林,仿佛看見一個血雨腥風(fēng)的時代再一次來臨,鉅子的出現(xiàn),讓它正以無人可阻的力量,把他們這些人卷入其中,烽火盡處,墨家需要肩負(fù)的責(zé)任,他不敢或忘。如此,他們守著千字引,是為天下蒼生計。申時茂看墨妄默然不語,慢吞吞從錢袋里取出六枚銅錢,把棋筒中的棋子倒出來,將銅錢置入棋筒捧在手心。“老朽卜一卦?!?/br>他閉目靜心,冥想片刻,一只手封住筒口,虔誠地上下?lián)u晃了數(shù)次,慢慢地,倒豎棋筒。六枚銅錢一個個倒出。正面為陽,背面為陰,這是最簡單的金錢卜,源于周易八卦,大概意思是以陰陽八卦之?dāng)?shù)理,用于預(yù)測所問之事。墨妄看申時茂眉頭擰起,問他:“申老所問何事?”申時茂道:“天道、王道?!?/br>墨妄拿起一枚銅錢,置于眼前,以銅錢孔看雨下桂花林,聲音悠然:“天下事,非大圣大賢之能,無所悟。天下割據(jù),王朝鼎立,宇內(nèi)不穩(wěn),天道已誤,王道也落。莫非申老認(rèn)為天有機(jī)授?”申時茂點頭感慨:“自前朝末天下紛爭始,這二百年來,王朝更替頻繁,現(xiàn)南榮又遭珒?nèi)酥?,國無鴻儒,世道維艱,民心圖利,四處遍及蠅營狗茍之徒。依老朽看,亂世末,已到江山一統(tǒng),王朝轉(zhuǎn)盛之機(jī)。”分久合,合久分。天下大勢,從衰轉(zhuǎn)強(qiáng),莫不如此。墨妄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久久不語。申時茂翻開棋筒,一字一頓,慎而重之,“在這契機(jī)之前,當(dāng)有雄主立世?!?/br>“雄主?”墨家歷經(jīng)數(shù)代,鴻鵠之志不滅,無不想擁雄主而治天下,兼天下而治蒼生,這是墨家人的宗旨與希望。可這天下久亂,何以為治?墨妄不以為然地笑:“南榮數(shù)代君主懦弱無能,何來雄主?”申時茂把六枚銅錢一一合攏,又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