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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望向他。他目光漠然,陰柔的聲音似灌了水,有些沙啞,“謝丙生是我殺的。我剜的眼,我削的皮,我換的衣裳。他的臉上,我一共割了九九八十一刀,我割他的時候,他被墨妄捅了一劍,還沒有死?!?/br>說這些話時,他并不看尚雅,只冷靜地正視蕭乾和宋驁:“喬某不才,但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愿牽連無辜,請小王爺和使君明鑒,放過他人。”尚雅愣愣看他,嗚咽著嘶吼,“喬占平!”宋驁眸子一瞇,冷笑:“你倒像個爺們兒……”“但律法不容人情?!笔捛诌@廝胡亂許諾,打斷他接過話去,“至于兇手如何定罪,謝丙生當殺不當殺,諸位是為民除害的英雄,還是草菅人命的逋寇,一切等入京再說,審刑院自有公道?!?/br>事情就這么定下了。尚雅哽咽著,雙腿顫抖走不了路,也不愿走路。她望著喬占平,萬般不解,“你為什么這樣做?我們明明說好的,把蕭使君困于密室,等我解去媚蠱,便與我遠走高飛……”喬占平似乎不想與她說話,不耐地道:“尚雅,我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物什。這些年,我眼睜睜看你與一個又一個男人荒yin無度,早已對你恨之入骨。更何況……”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沒有說出云雨蠱,卻目光陰陰地冷笑,“更何況你若成事,還會隨我遠走高飛嗎?與其慘淡收場,不如為你收尸。”尚雅捋了捋濕軟的頭發(fā),自嘲苦笑,“那你為何又要一力承擔?”喬占平目光一厲,“我并非為你求情。男兒之氣,敢做敢當,我喬占平輸?shù)闷?。謝丙生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你記好了,謝丙生是我一個人殺的。”最后一句,他仿若在吼。尚雅手腳并用的爬過去,抱住他的腿,“不,是我殺的,我殺的,不關(guān)你的事。”喬占平一腳踹在尚雅的胸口,“滾啦!”尚雅身子軟地,怔怔看著他,突然捂臉痛哭,“我也想要干干凈凈的,你相信嗎?喬郎,你相信嗎?我也想干干凈凈的嫁你為妻,為你生兒育女?!彼郎I水順著手縫滑落,濕了白皙的指,悲憤得像在痛斥著某種不公,宣泄著某種仇恨。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檐角的雨水“嘀嗒”作響,格外清晰。雨后的陽光有一縷從墨子雕像的頭頂灑下來,落在墨九的身上??伤谋臣箙s是涼涼的。她猜大多數(shù)人都與她一樣,不明白這兩個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喬占平昨夜想殺尚雅,她從沒懷疑過真實性。可此刻卻強烈的感覺到,他分明想保住她。那為什么他一會恨不得尚雅去死,一會又要救她呢?是他念及十余年的情感糾纏,回光返照一般突生眷戀?還是他為了再次博得尚雅的感情,以便她能堅持用離魂蠱要挾皇室來他續(xù)命?或是他一開始就曉得要東窗事發(fā),故意把自己與尚雅的關(guān)系撇清?若是最后一條,那喬占平當眾喊出的“謝丞相會處理”就意味深長了。這事有些復雜,她沒法定論。不過希望墨家氣運,由此逆轉(zhuǎn)。就是……可惜了墨妄。墨九不動聲色地望向墨妄,他正好也在望她。二人對視一眼,她沒有一句話。他目光凝了凝,也只沖她點點頭,就望向了一眾茫然的墨家子弟,風姿綽絕的抬頭擺了擺手,在初升的雨過天清色中,目光坦蕩蕩地朗聲高喝。“諸位兄弟姐妹,我殺謝丙生只為周濟蒼生,為民除害。今上深明大義,定會明辨是非,放我歸來。你們不必慌張,好生守著祖師爺遺訓,弘揚墨學,務必把墨家精神發(fā)揚光大?!?/br>“弟子謹記左執(zhí)事教誨?!?/br>墨妄又道:“我已修書一封,讓靈兒帶去神農(nóng)山總院。坤門長老不日便會前來,為爾等主事?!?/br>“弟子必當遵從聆訓?!?/br>一個個口號響亮,讓墨家子弟看上去秩序井然。墨九不僅猜想,若沒有她投入井中的藥物,禁軍想要輕易拿下這些人,會不會沒那么容易?可想到這里,她又慶幸自己丟了藥。要不然,血流成河的結(jié)果,墨家一樣干不過朝廷禁軍,結(jié)果生生被當成匪患剿滅,才當真可憐。“老祖宗,我這么大的功勞,這羅盤就當獎我的了。”她心安理得地摸了摸懷里的羅盤,一低頭,發(fā)現(xiàn)腳邊的旺財不見了。這狗就是認主人,不過眨眼工夫,它就跑到了蕭乾的身邊,嘿哧嘿哧的吐舌頭搖尾巴賣萌打滾討好主人,壓根兒就不理會她了。墨九不滿地走過去,正想把旺財討來玩一會,卻聽見蕭乾吩咐薛昉。“此去楚州,你切莫大意?!?/br>“喏?!毖P低頭執(zhí)禮。蕭乾看見過來的墨九,頓了頓,似懶得理會她,又側(cè)身對薛昉吩咐,“大哥的婚期是下月十八,我盡量趕在月初回楚州?!?/br>“喏……”薛昉這聲兒拖得有些長。因為他有些奇怪。換往常,他家樞密使才沒有這般好的心情向他這個下屬交代清楚的行程。這句話,分明就不該對他說的么?蕭乾性好潔凈,等隨從拿巾子過來為他拭凈了腳上的泥水,方才踏上馬蹬,翻身上馬。墨九瞅了半晌覺著不對,沖他背影就是一句,“站??!”蕭乾回頭看來,涼薄的眼,如那雨中清霧,瞧不見情緒。墨九懶洋洋道:“你就這樣走了?”蕭乾低低問:“不然?先為你備好午膳?”墨九一愣,笑著點頭:“好哇!”蕭乾哼聲轉(zhuǎn)頭,拍馬離開,她卻笑得眼都彎了,“備好午膳不叫好。老賊走了,才是真真兒的好?!?/br>天亮開了,雨后初晴,天空似被蒙上了一片云彩。禁軍們排成兩行,筆直地往外行進,禁軍旗幡飄蕩,馬蹄聲聲。初陽映照在兵陣的鐵器上,反射出一縷縷絢麗的光芒,引得兩側(cè)河道中停泊的舟楫都熱鬧起來。人們紛紛鉆出船艙,看隊伍穿過碧波漣漣的湖橋,嘴里議論有聲。蕭乾并不側(cè)目,一馬當先緩步走在前面,一頭散開的頭發(fā),依舊沒有束上,黑衣黑發(fā)黑色皂靴,臉上似涼似邪似有戾氣,雖俊美猶如嫡仙上凡,臉上卻分明寫著“除了狗,生人勿近”。墨九看著遠去的隊伍,突然發(fā)生了一種詭異的想法——蕭乾來替他大哥娶親,其實才是“順道”的事吧?說到底,他的正事分明就是搞姓謝的。“汪汪汪!”突然,一聲狗吠,旺財搖著毛絨絨的大尾巴沖她飛奔過來。墨九一奇,笑瞇瞇地蹲身摸它的頭,竊喜地以為旺財?shù)恼鎼凼撬?。它也確實熱情地舔著她的手,可她正想抱住它,那狗卻從她腋下滑過,跑遠了,只留給她一個耀武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