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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云煙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9

分卷閱讀79

    ,老常坐在店堂前面,拆卸著一只西洋鐘的鐘殼。

小枝坐在小板凳上,拿了一把剪子,用一摞廢紙專心致志地剪窗花。

各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做,屋子里很靜,除了螺絲刀摩擦在金屬上的聲音便是剪子輕微的咔嚓聲。

那個女人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只聽“吱呀”一聲,店堂的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埋頭坐著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

她三十上下光景,相貌稀松平常,一手抱著只布袋,另一只手拎著把濕漉漉的傘,沒有半分猶豫地走進來。

借了燈光才看清,她洗舊的豆綠色棉袍和劉海各被雨打濕了一半,她卻顧不上去管,攏了傘,就抱著布袋走到老常面前,打開來,里面裝著個方方正正的無線電。

老常瞥了一眼,淡淡問她一聲,“要修?”

女人微一點頭,“聲音時有時無,不知道是什么毛病?!?/br>
老??粗菬o線電,卻不急著去拿,也只是微微點頭,“擱著吧。過兩天來拿。”

女人應了一聲,又拿起傘,慢慢地出了門去。

老常仍不去拿那無線電,就任它這么擱在布袋里,照舊埋了頭悶聲不響地拆卸西洋鐘的表殼。

女人來取無線電是在一個禮拜后。

那天,老常像早知道她要過來一樣,早早就把那無線電用布袋裝好了擱在邊上。

仍是在那個時間,她推門進來。

與前一個禮拜比,她卻是完全改換了一個模樣,穿了一身簇新的絳紫色旗袍,頭發(fā)燙了長長的卷子,嘴唇皮子涂得猩紅,是一副闊太太的裝扮。

老常卻好像一點也沒覺得奇怪,甚至連小枝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多看她一眼。

他默默地遞過布袋,她便接了過來,連看也沒有看,給了一些錢就匆匆地走。

幾個月里,她又來了幾次,每次來都是迥然相異的裝扮,一次是學生裝扮,又有一次穿得像個從鄉(xiāng)下過來探親的小大姐,唯獨她要修的東西總是拿那只布袋裝著,從無線電、暖手爐到鐘臺唱機,似乎家里所有能夠修的電器都壞了一個遍。

她拿來的東西,老常從來不在店堂里修,等到她來的那天,他卻總是能提前拿出來,不知道又是什么時候修好的。

小暑隱隱有些知道,與那女人攸關著,常家父女大概是藏著一些不能告人的事。

可是那又怎么樣,他是沒一點心思要去知道別人的秘密。

日子便仍只是一天一天的過。

天氣越來越熱,跨過一個春天,不知覺地就渡到了夏,很快又入了梅。

這一個夜悶熱異常,小暑渾身是汗地熱醒過來時,只看到窗外面一片泛紅的天,不知道是幾點鐘,天亮了,或者沒有亮。

他出去打了冷水,擦了一把臉,清醒來的同時,睡意也全消,干脆穿過后院走去店堂,想要繼續(xù)做前一日沒做完的活。

他推開門,店堂里卻亮著燈,老常背對著他,正伏在案上仔細地寫著什么,一小疊裁成條狀的白紙擱在邊上。

小暑怔了一下,老常轉過頭去,看見是他,也不由怔住了。

他忽然意識到,可能是看到了不該他看到的。

他說了聲抱歉,掖了門就要走,卻被老常喊住了,他的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語調溫和如常,“小子,過來幫我忙?!?/br>
時鐘上顯示是凌晨四點多。

那一些紙條上原是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每個字的筆劃都細若蠅腿,老常握著一支特制的自來水筆,仍在慢慢地寫。

小暑自然不懂寫的是些什么,也沒有問,只按著他的吩咐,把寫滿字的紙條卷成更細小的紙卷,用膠帶封住,再排列到一只唱機的后殼里去——正是那個女人這一次送過來維修的唱機。

他坐在桌子這頭,老常在那頭,都有默契般的都不說話。

裝完最后一個紙卷,老常拿螺絲刀擰上了唱機的盒蓋,順手從桌底下拿出一小瓶酒和兩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也給小暑倒了一杯。

老常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喝得滴水不剩,小暑端起杯子,喝第一口便皺起眉,然還是一言不發(fā)地喝光了,剛擱下杯子,一張青澀的臉便漲得通紅。

老常哈哈大笑著拍了他的肩,“小子,第一次喝酒?不錯?!?/br>
后來,他才知道那些紙卷是派什么用處的,卻也仍是不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究竟是憑了什么獲得老常如此深重的信任。

隔了兩天,老常照例把那裝了唱機的布袋子擱在了邊上等她過來取,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過來。

后來,直到一個梅雨季過去了,她仍是沒過來拿。?末了過來取的,卻換成了一個戴眼鏡的青年人。

他走之后,小暑終于忍不住問了聲,“她呢?”

老常隔著層修表鏡望著窗外的天,無聲地抽了幾口煙,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傍晚時,他經(jīng)過后院,看到小枝在花壇里點了三支香,紅著眼睛在拜拜,一看見他,她立即便把香潑了土,一聲不響地跑遠了。

這天半夜里,忽然下起了猛烈的雷暴雨。

小暑被從墻壁縫隙里滲進來的雨水澆醒過來。

只見窗戶和門都被風吹得像要掉下來,電閃雷鳴,成股成股的雨水在窗上水蛇似彎曲著流淌下來,依稀只看見外面是水蒙蒙的一片。

一會兒,雨勢稍小,風也漸緩,他剛要再度入睡,忽然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地敲打,他急匆匆跑去開門,門外立著被雨淋得濕透的老常,他一只手卻還扶著一個另一個人,這人像是受了傷,頭低垂著,血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處。

小暑有些愕然,老常沒有解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薄薄的方木匣遞給他,聲音少見的焦急迫切,“小子,幫我去送個東西。”

他話剛落,就聽見一聲強硬的“不行”,卻見小枝從雨中踢踢踏踏地跑過來,她渾身上下也被雨淋得濕透了,卻還是滿臉倔強的神色,走近了,她仍又重復了遍,“不行?!蹦醚凵移沉艘谎坌∈睿鹱齑讲桓实氐?,“憑什么相信他!”

老常沒有理會她,直接把木匣子交到小暑手中,又遞過一把傘,報了一個地址,“知道怎么走嗎?”

小暑點了頭,接過木匣,小心翼翼放到衣服的暗袋里,撐了傘,頭也不回地走入雨中。

那地方本來并不算很遠,但在這樣的夜雨中,所有之前認識的路都好像完全變了個樣,成了陌生的,叫人難以辨認。

風又太大,傘撐了,很快就和人一道被吹得東倒西歪,鞋子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