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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跟著一起落了下來。小暑站了起來,拾起傘,急急地上去把傘遮到她頭上,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一場大雨就劈頭蓋臉落了下來,不給人一點喘息的機會,他的一個身體在傘外,片刻里已經(jīng)淋得精濕。煙云回轉(zhuǎn)過臉,不認識般看著他,忽然笑了一聲,一把搶過他的傘用力地擲遠了。張開的雨傘像朵花一樣在地上轉(zhuǎn)了一個圈,很快又被風(fēng)刮得更遠。這一下兩個人都暴露在了大雨中,轉(zhuǎn)瞬里便成了兩個雨人。再去撿傘是一些意義也沒有。看到少年發(fā)著怔,她像是從這樁事情里得到了樂趣,人來瘋的孩子一樣咯咯笑著在大雨中坐了下來,低下頭去,拿兩只手捧著地上的泥水潑來潑去。小暑抹了把濕透的頭發(fā),也在雨地里坐了下來。這時候,煙云忽然捧了一把泥水朝他潑了過去,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滾,你滾!”他身上本來就全部濕透了,一把泥水潑到臉上,混著那些不停不歇落著的雨,狼狽難看極了,他卻仍是坐著沒有動。這一些日子,她發(fā)瘋,他沒有瘋,卻總是不依不饒地跟在她邊上,不說話,也不做什么,她打,她罵,她撲上去用指甲抓都趕不走。在這場倏然而至的暴雨里,煙云好像終于受夠了,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樣猛地立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他朝著邊上推搡,歇斯底里地喊,“你給我滾啊,滾!”他被她推倒在了水洼里,再爬起來時,滾了一身骯臟的泥水,他看著她,眼圈發(fā)了紅,忽然伸了手去緊握住她的手,“不要這樣了。”這五個字不知道歷經(jīng)了怎么樣的苦楚,好不容易出來了,很快又被淹沒在了嘩嘩作響的雨聲里。煙云任他握著手,又說了幾句,“你滾啊。”聲音卻和身體一起心力交瘁地軟了下來,越來越低,最后沒有聲了。兩個人靜默地坐在大雨中。她的手又冷又濕,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仿佛一脫手就再握不住,他便只有緊緊地去扣著。煙云察覺到了,笑著抽了出來,很快卻又被他緊緊握住。她便不再去掙脫,而只是嘲笑般地說了聲,“你傻不傻?!?/br>少年抿著嘴唇不回話,她忽然輕輕地問,“你還記得三歲時候的事嗎?”小暑搖了搖頭。煙云閉了眼,臉上露出一種迷茫而又陶醉的神情,“我還能記得。那時候爸爸帶我去復(fù)興公園,你不知道那個下午有多好?!?/br>她皺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憶那個下午的太陽光,雨水沿著她的頭發(fā)絲不停地往下滴。須臾,她又搖著頭笑了一笑,“可是現(xiàn)在,離我這樣遠。所以好的人,好的光陰,都是不會長久的?!?/br>這句話,雖然他年紀(jì)小,卻也有體悟,從前的確有許多東西是最好的,只可惜是轉(zhuǎn)瞬即逝,到了最后,什么也抓不住。他輕輕地回了一聲,“我知道?!?/br>煙云看著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知道么?知道什么?”她低下頭去,把赤著的腳在水洼里蕩著玩,帶著笑慢慢地說起小時候與景和景仁之間的事情,順著這些,說到十四歲第一次被顧老爺糟蹋的事情,她停頓了一下,然而只有一下,又繼續(xù)往下說。接著是這些天流傳得不堪入耳的舊事,還有不久之前被日本人糟蹋的事情,她淡淡地說著,好像是在對著小暑說,又好像是對著空氣說,說到最后,聲音便慢慢發(fā)起了抖,接著一整個身體也抖了起來,然而臉上卻還是帶著笑,“你知道么?知道什么?知道我臟嗎?”小暑帶了哭腔打斷她,“不臟的?!?/br>煙云看著少年發(fā)紅的眼圈,仿佛感到滑稽般的又搖著頭癡癡地笑了起來,“再臟沒有了。怎么會不臟?!?/br>小暑忽然伸了手抱住了她,喉嚨里一陣壓抑一陣嗚咽,好像已經(jīng)用了他這個年紀(jì)里最大的努力在隱忍,然而guntang的眼淚仍是壓抑不住地混了雨水沁到了她身上。煙云回抱住他削瘦的背,輕輕地說,“好了。好了。”少年搖著頭,仍是發(fā)著犟在哽咽地重復(fù),“不臟的?!?/br>第六十章依(二)他邊哭邊不停地重復(fù)這三個字,好像也是有些瘋了,煙云的聲音逐漸虛弱,抓著他肩膀的手忽地松了開來,整個人毫無預(yù)兆地坐到了地上。小暑懵了,也是嚇壞了,顧不得擦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哽咽著就過去拉她。煙云一動不動地坐著,臉埋在膝蓋里,小暑拉扯起她一條手臂,她也就死氣沉沉地任憑他拉,小暑伸了手一摸她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燙得驚人。他再也顧不上哭,一門心思地要拉起她來,把她扶到屋子里去,這樁事情卻沒有那么容易,他年少,雖然做慣了粗活有些力氣,到底是不能和成年人相提并論,這時候又是在這樣大的雨里,好不容易扶起她,煙云便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她的身體和她的額頭一樣燙得驚人,一會兒功夫都神志不清了,嘴里卻還在說著糊話,她叫了一聲“二哥?!毙∈畋緛硗现谟曛衅D難地挪動著,驀地聽清楚了這兩個字,心就像被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身子一僵打了個踉蹌,兩個人又一道跌在了雨中。小暑爬起來,急急忙忙地去攙煙云,身邊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他抬起頭,是兩三個站在花園檐廊底下看熱鬧的下人。這些人悠閑地把兩只手插在衣兜里,看見小暑抬了頭,就不再笑,撇了嘴,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移向了別處。小暑咬了咬嘴唇,再去攙煙云,忽然有個人舉著一把傘急匆匆地朝他們走了過來,卻是曾經(jīng)囑咐他去喊二少爺回來的女傭王媽。王媽走到他們身邊,看了一眼煙云,嘆了口氣把傘擱到一邊,默默無語地去相幫小暑一起攙她。兩個人合力扶起她,一人攙著煙云的一條手臂跌跌撞撞地把她扶進房間的沙發(fā)上躺下來,小暑不喘一口氣,又忙著去找干毛巾和干衣服,王媽看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還在往下不停地淌著水,趕忙攔住他溫和地吩咐道,“你自己先回去把濕衣服換了。這里交給我來?!?/br>小暑仍是在原地杵著不說話。王媽道,“你總不能替她擦身換衣服吧?!?/br>小暑臉一紅,點了頭走到門邊,王媽拿了干毛巾朝他揮揮手,“你換了衣服,再燒壺?zé)岵柽^來?!?/br>等他匆匆換了衣服提了熱水壺回來,王媽已經(jīng)把煙云扶到了床上去,身上裹著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