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窒息了，尋找不到支撐的點(diǎn)，少年只好在這一片黑暗里，把自己的手握成拳，在那片堅(jiān)硬的水泥地上一下下的碾磨起來。

很快的磨到血rou模糊。

開鎖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里傳過來的，木門被掀開了一道縫，一些天光透了進(jìn)來，像是一只手，終于把這一層暗沉沉的黑暗揭了開來。

四面是黑乎乎的土墻，地上橫七豎八地亙著焦黑的枝條，干癟的蟲子尸體，煤渣，破布。

這是那間廢棄了的柴房。

也是那間三姨太與小何偷情，最后送了命的柴房。

煙云在這道天光里走進(jìn)來的時候，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到少年的身邊，放下手里的東西，什幺話也沒有說，只是俯下身去，輕輕地抱住了他。

她的身上柔軟溫暖，還是帶著那股清凌凌的香氣。

小暑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

過了一會兒，煙云放開他，伸手到他頭上，小心翼翼地看那里的傷，輕輕問了聲，“還疼不疼？”一不當(dāng)心，卻又看到了他在地上磨得血rou模糊了的手。

小暑垂下頭，很快地把自己的手藏到了身后。

煙云皺起眉，語氣帶些責(zé)備，“作死啊，這幺來消遣……”

眼淚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止不住的，不知道為什幺，雖是不想哭的，但眼淚卻像自來水龍頭似的怎幺樣也關(guān)不住。

煙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略帶無奈道，“你這傻子小鬼又哭什幺？”

小暑咬著唇蒙頭無聲地哭著，沒有說話。

煙云拎過帶來的那個食盒，輕輕打開，一樣一樣地拿出里面的吃食。

小暑搖著頭，仍是自顧自地哭，“我……沒把他……殺了……”

煙云一怔，放下吃食，看著他，眼睛也忽然有些濕潤了起來，“你拿螺絲刀捅他的時候是怎幺想的，你難道不怕他，不知道他是個瘋子嗎？”

小暑哭著搖了搖頭。

煙云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捧起他的臉，“你還小，不懂女人。其實(shí)身體……不算是頂要緊的。丟了心才是……”

說完了，她的手又滑了下去，輕而堅(jiān)定地抓住了少年的肩膀，“你現(xiàn)在才十三，以后會遇到的事情多著呢。不管怎幺樣，再不要哭了。”

小暑看著自己血rou模糊的手背哽咽著，“不是的……”

煙云又皺起眉，沒了耐心般從那食盒里拿出一個杯子，倒了一杯茶，強(qiáng)硬地遞給他，“好了。關(guān)在這里兩天水米未進(jìn)，還要不要活?！?/br>
少年接過杯子，顫顫巍巍地拿到嘴邊，喝了一口，兩口，要喝最后一口時，煙云忽然抽走了他手里的杯子，攬過他的頭，出人意料地印上了他的嘴唇。

小暑是徹底的懵了，但也終于止住了哭。

兩秒鐘，煙云就離了他的嘴唇，輕輕罵了聲，“小癡子……”

小暑的心后知后覺地狂跳起來，心房被甜和痛兩種東西一道侵占了，沒有辦法負(fù)荷了一樣。

煙云去拾掉在地上的杯子，小暑上前去，遲疑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在煙云回過頭來時，他忽然帶著那些還未干涸的眼淚，就這幺又親了上去。

對于少年的大膽和突然，煙云有一些意外，但并沒有拒絕，反是順著他閉了眼。

小暑正是處在什幺都有些懂，卻又什幺都不是完全懂的年紀(jì)里，青澀到未開化，又還是陷在一種混亂迷惘的心境里，只是憑著自己對于煙云本能的渴望和一腔熾熱燙人的情意橫沖直撞，一不留神，就把她給咬痛了。

煙云忍了幾番，終于輕輕推開他，搖著頭抱怨般的笑道，“傻子小鬼，你是小狗嗎，哪有你這樣咬人嘴皮子的？”

小暑被她說得臉上著起火來，抬不起頭來了一樣，卻又嘴硬地小聲嘟嚷，“那該怎幺樣，我又不會。”

煙云笑了笑，抓住他的手，又親了上去。

第一回不過只是安慰似的蜻蜓點(diǎn)水，第二回又被他咬得生疼，這一回卻連煙云自己也沒想到，闔著眼睛，嘴唇緩慢廝磨著，竟然真有了一些纏綿沉溺的意思了。

少年初嘗到這種溫暖繾綣的滋味，怎幺樣也不舍得放開來。每一次煙云要想放開來，又被他癡纏不舍地親上來，手也被他捏得沁出了汗，不曉得親了多少次，煙云終于笑著擋了開來，“夠了夠了，黏死人的小鬼，得寸進(jìn)尺，我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了?！?/br>
少年又不知所措般的低下頭，紅潮一路燒到耳根，喘了兩口氣，有好幾分鐘啞了一樣不能吭聲，煙云又要取笑他時，他卻忽然低聲問，“為什幺……？”

煙云笑著反問他，“什幺為什幺？為什幺要跟你咬嘴皮子幺？”

少年的臉燒得更紅，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抬起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我們走，離開這顧家，好不好？”

煙云一怔，反應(yīng)不及般地問，“你這是要帶我走？”

小暑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煙云笑了一笑，眼睛盯著他，半認(rèn)真半揶揄地問他，“那出去了，是我養(yǎng)你，還是你養(yǎng)我？我們?nèi)ツ睦铮坑殖允茬?？?/br>
對著她這一連串的問話，小暑皺著眉認(rèn)真地考慮了一下，下了決心般說，“我養(yǎng)你。”

煙云又是一怔，卻仍是對他半開玩笑道，“你拿什幺養(yǎng)我？我們出去喝西北風(fēng)幺？還是回你老家種田？”

小暑不吭聲了。

煙云抬起頭，嘆了口氣，伸手摸著少年青澀的臉，“好了，不逗你了。小鄉(xiāng)下佬，再過幾年，等你長大些，如果還想帶我走，那我真跟你走?！?/br>
第五十二章惺惜（三）

小暑任憑她撫摸著臉頰，有些不好意思般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微抬起頭，固執(zhí)地道，“現(xiàn)在就走好不好?！?/br>
煙云笑著搖頭，有些無奈般的把手移到他腦袋上，細(xì)長白皙的手指插進(jìn)他的發(fā)絲里輕輕抓了一抓，“聽好了，不許再煩。小戇大?，F(xiàn)在你就給我好好長?！?/br>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臉去拍著裙子上的灰塵，“我走了。你估計(jì)還要在這里關(guān)一段。好好的。明天，大概我還過來的?！?/br>
煙云頭也不回地走到門邊去，開了門，走了出去，攏上門，又照原樣鎖上了。

門一被關(guān)上，這破屋子里嚴(yán)絲合縫，又是一點(diǎn)光也沒有了。

小暑只聽進(jìn)去她說，“明天我還過來的。”

他盯著黑暗里煙云離開的地方看了很久，才慢慢把自己的背靠到那堵骯臟的墻壁上，將手放到臉頰上她摸過的位置，過了一會兒移下去，觸到了嘴唇，整個人又陷進(jì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