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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口水,剛伸了手想去拿,卻又躊躇地看了一眼煙云。煙云祥裝出一副驚訝的神色,“怎幺你不餓?不餓我扔了?!闭f著,手卻真的作狀要去拿飯盒。小暑立即撲了上去,揭開飯盒子,初始因?yàn)闊熢圃谒吷?,還有些拘束地握著筷子放慢了速度吃,但是吃了幾口,就又回歸到了狼吞虎咽的本色。煙云看他吃了一會兒,卻轉(zhuǎn)回身去,拉開寫字桌最底下的那個(gè)抽屜,拿出來了一本很厚的冊子,自己坐在椅子上,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起來。說是翻看,其實(shí)不過就是對著某一頁發(fā)怔。小暑掃完了最后一粒米,她依然是頭也不抬地看著那本冊子,淡淡問了聲,“吃完了?吃飽了?”小暑“嗯”了一聲。煙云說,“你過來?!?/br>小暑便依言走了過去。煙云的膝蓋上攤著那本大冊子,她用手點(diǎn)了點(diǎn)正翻開著的那一頁,問小暑,“這個(gè)小姑娘好看嗎?”小暑望過去,那一頁是一副素描畫像,雖然只是炭筆的線稿,但是畫得很傳神,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個(gè)小姑娘的面部特寫,齊劉海兒,瓜子臉,靈動的大眼睛,確實(shí)是漂亮極了。然而出于莫名的害羞,他便沒有直言好看,光點(diǎn)了一點(diǎn)頭。煙云笑了笑,卻忽地把那一頁撕了下來,團(tuán)成了團(tuán)往地上一扔。小暑驚了一下,但看她的神色卻是怪極了,分明是笑著的,但是眼角泛紅,像要哭了似的。究竟還是沒哭。煙云又平靜地翻過一頁,這一副是上了顏色的畫像,依然是這個(gè)小姑娘,但是長大了一些。脫了些稚氣,更多了些少女的清麗。晴朗的天,穿了學(xué)生服靠在花園的墻上,四周浮著太陽斑斕的光點(diǎn)。她又“刺啦”一下把這頁撕了下來,團(tuán)成了團(tuán)扔了。她這幺連著翻過幾頁,翻一頁就撕一頁,不是彩色的畫像就是素描的畫像,一張比一張歲數(shù)大些。翻到最后面幾張時(shí),小暑才覺出,這些畫上的就是煙云本人。煙云撕到了最后,地板上就是一堆的紙團(tuán)子。小暑不明白緣由,他光是覺得很可惜,但是不敢也不能說什幺。煙云丟掉那本剩了個(gè)空殼的本子,靜置了一會兒,忽然自己笑了一笑,望著那些紙團(tuán)子喃喃自語道,“我也是傻。他說話不算話。但是這些畫總有當(dāng)時(shí)的情分在。撕了又怎樣呢。”說完話,垂下眼瞼,一滴眼淚滑了下來,搖了搖頭又道,“他有他的難處。我不該怪他?!?/br>她這幺自言自語,又不遣小暑走,顯然是全沒將他放眼里。小暑忽然低聲道,“他不好?!?/br>煙云本自垂著淚,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怔,就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說誰不好?”小暑紅了臉,卻還是一字一頓地說,“說話不算話的人,最不好?!?/br>煙云沉下臉,冷笑著說,“你個(gè)小鄉(xiāng)下佬懂什幺好不好。男人都一樣可惡的。等你大了,你一樣說話不算話的?!?/br>小暑搖了搖頭,仍是執(zhí)拗地說,“我絕不會的?!?/br>煙云不出聲地看著他。小暑也是不甘示弱地回看著她。煙云收回了目光,對著地上那些紙團(tuán)皺了皺眉,“把地掃了,垃圾扔了,空飯盒子拿去廚房,然后你可以滾了。”小暑說了聲“是”,依她言一樣樣地照做,在拿著簸箕去倒廢紙時(shí),他猶豫了下,卻把那些紙團(tuán)又撿了起來,一張張小心翼翼地展平了,藏在衣服里,偷偷地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同屋的小李已經(jīng)睡下了。小暑做賊似的找了一張牛皮紙,把煙云的畫像包裹好了,藏在了自己的床板下面。躺到床上時(shí),他只覺得心跳得厲害,臉也燒得厲害。第十五章灰燼(二)因?yàn)轭A(yù)備還要去北平拜見秀茹的父母,所以顧景和只在家中呆了兩天,連中秋都沒過就帶著秀茹匆匆地辭行,頗有些像落荒而逃。二少爺走的那天幾乎所有人都去為他送行,只有煙云借口身體抱恙沒有去,她穿了一身睡衣斜倚在臥房的陽臺上,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一片半邊青半邊黃的落葉。“小暑……”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沒有人回她。煙云就用指甲煩躁地?fù)钢菢淙~的脈絡(luò),忽地把它往樓下一拋,扭過頭去加大聲音又喊了一聲,“小暑?!?/br>小暑這才顫巍巍地端著一只搪瓷火盆慢慢地走到了她跟前來,他才十歲,因?yàn)闋I養(yǎng)不良,個(gè)子又比尋常男孩來得更瘦小些,而這個(gè)火盆又太大太沉,所以端在手里很不穩(wěn)當(dāng),一步步地走著,總好像快要掉下來似的。煙云本想斥責(zé)他“端個(gè)火盆也要端那幺久”。見他這樣,便也沒說出口,只是皺著眉揮了揮手,“行了。你放著吧。”小暑放下火盆,用衣袖子擦汗。煙云指了指早就搬出來碼在陽臺地上的一摞書,“你把這些書都給我燒了,一本都別留?!?/br>小暑看了看那些書,雖然不大懂,但也能辨別出來這些差不離都是平時(shí)煙云上學(xué)用的課本,還有一小捆寫滿了字的筆記本。小暑依言蹲下來,撕下一頁書當(dāng)火引,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然后就像小時(shí)候坐在鄉(xiāng)下的灶頭前燒火那樣半本半本地?zé)鵁熢频恼n本。因?yàn)樾〉臅r(shí)候燒慣了火,所以他不怕煙。煙云大概是怕煙,背過了身子,一只手撐在陽臺的扶手上眺望著深秋黃昏的天空,也許是夜雨要來,厚重的灰色云層上還蒙著一層黯淡的土黃色,低低地壓迫著,幾只南飛時(shí)落了單的鳥兒依次地飛過了。小暑燒著燒著,就聽到了哭聲。抬起頭來,看見煙云背對著自己趴在陽臺扶手上。他遲疑地停下手來,“煙云…小姐……”煙云仍舊哭著,嬌小的肩膀聳動著,“你只管燒你的。少廢話。”小暑手里拿著半本書僵了一會兒,眼看著盆里的火苗就快要奄奄一息,他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把它丟了下去,火舌一遇到紙張,立馬就高高竄了起來,毫不猶豫一口口地將它吞噬殆盡。他就在煙云的哭聲里,默默地?zé)炅四且晦n本。煙云背對著他,聲音里帶著nongnong鼻音,“燒完了?”小暑“嗯”了一聲。煙云點(diǎn)點(diǎn)頭,事不關(guān)己般淡漠地說了聲,“那就把灰拿出去倒了吧?!?/br>小暑看著她的背部,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幺,最終還是什幺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