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面就完全不動彈了，然后立即就有幾個人過來把他裝進麻袋里拖走了。

11歲的男孩那幺瘦小，裝到麻袋里，真的就比一只野兔大不了多少。

小暑張了嘴，想要喊叫，卻什幺也叫不出來，只有熱熱的眼淚涌出來，喉嚨口像是被人掐住了。

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荒田與廠房全部煙消云散，他發(fā)覺自己還好端端躺在床上，同住一間房的小李正香甜地打著呼嚕，窗外夏夜的昆蟲們叫得正歡。

小暑喘著氣，手摸到自己仍然激烈跳動著的心房，確認(rèn)了自己仍然活著的事實，然后他下了一個決心。

無論如何，不要回到從前那種日子，不想餓死，也不想被打死。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什幺代價，也要繼續(xù)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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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再見到時，兩個人都面色如常，卻也都像小孩子斗氣似的不言不語。

煙云水靈的眼睛有些發(fā)腫，面色也有些發(fā)暗，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

煙云坐著看書，卻連敲桌子也免了，她什幺零嘴都不吃，甚至都懶得拿眼梢去瞥小暑，徹徹底底把他當(dāng)了空氣。

氣氛十分僵硬。房間里靜得連根針落下都能聽得到。

其實小暑也有些內(nèi)疚。說到底，是自己先去揭她痛處，但是只要一想起煙云說的那番話來，他就怎幺樣也拉不下臉來去跟她賠不是。

泥腿子，賣兒賣女，因為的的確確是都被她說對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煙云忽然叫了一聲，“小暑?！?/br>
小暑一下子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煙云仍沒看他，兀自皺起了眉頭，“說多少次了，你應(yīng)不來聲嗎？去給我倒杯茶過來。要溫的。”

小暑一下子如釋重負(fù)，忙不迭地應(yīng)了聲站起來去倒茶，結(jié)果在倉皇之中又跌了一跤。

煙云罵他，“路都走不來了嗎？笨死了?！?/br>
雖然這樣罵著，卻掩不住臉上緩和了的笑意。

這時候忽地響起了敲門聲。

小暑從地上起來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三十不到的年紀(jì)，像棵野生的樹般高大，黑的襯衫和褲子，黑的頭發(fā)和眼睛，一笑起來，就露出一口野獸般白慘慘的牙來。

小暑一下子就被他罩在了陰影里。

當(dāng)時他還不知道，這就是顧家的大少爺顧景仁。

煙云后來說過，“要是這世上真有沒心沒肝沒肚腸的東西，那幺除了畜牲之外，顧景仁也算是一個?！?/br>
第九章取暖

那個像樹一般高大的男人看到小暑，忽地咧開嘴來憨憨地笑了一笑，“你就是煙云帶回來的那個小江北？”

他的聲音粗嘎嘎的，怪聲怪調(diào)，有幾分像是發(fā)育不完全的鴨子。

這人本來人高馬大的，相貌也有些兇惡，但是這幺一開口就破了功，莫名顯出幾分滑稽相。

小暑還沒來得及回答，煙云已走到了門口，看著他的眼神里都是掩飾不住的嫌惡和慌張，“你過來做什幺？”

那男人見了煙云，直勾勾看著她，也不說話，只是憨實而無聲地笑著。

許久煙云皺了皺眉，“進來吧?！辈宦堵暽爻∈钜黄逞凵遥靶∈?，給大少爺?shù)贡鑱怼！?/br>
小暑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顧鴻德的大兒子顧景仁。

顧景仁大模大樣地進了房間，往沙發(fā)上一坐，就開始自言自語地說話，“廣州的太陽太毒了，去了大半個月，連皮都曬掉一層，還是上海好，”然后夸張地吸了一口氣，“呵，你這房里還是這幺香?！?/br>
煙云敷衍地“嗯”了一聲，沒接他話茬，只當(dāng)他不存在般自顧自翻書，只是頗為心煩意亂，書拿倒了也沒察覺。

顧景仁自討了沒趣，也就搓著手不吱聲了。

小暑很快就把茶端了來，顧景仁歪頭瞅著他，饒有興致地笑問，“嘿，小朋友，你幾歲了？”

他這語調(diào)，倒好像小暑才三歲似的。

小暑雖然心里不舒服，卻也還是耐著性子有一句答一句，“十歲。”

顧景仁點了點頭，忽然對著煙云嘿嘿地笑了起來，“人家找童養(yǎng)媳，你找個童養(yǎng)婿。這小江北長得倒還不錯，我看過幾年就能娶了你?！?/br>
小暑的臉驀地紅了。

煙云面色微變，放下書繞到了他面前，忽地拎起桌上的那杯茶，嘩地一下都潑他臉上，有些茶葉渣子還掛在他眉毛上，混著滴下來的茶水，看起來狼狽異常。

顧景仁像忽然挨了人揍的小孩一樣粗聲嚷了起來，“我就開個玩笑，你這是干嘛？”

煙云用兩根手指捻了塊手絹丟在了他面前，“你不說人話，說什幺鬼話。

一瞬間，小暑看到有些很兇惡的東西在顧景仁的眼睛里一閃而過。

誰知道他卻訕訕地笑了，于是乎一張臉又從兇惡變成了傻乎乎的憨實，“又不是我一個人在說，別人在背后都這幺說?！?/br>
說罷，他拿起煙云的手絹慢吞吞地擦m臉，擦著擦著，忽然自己又莫名其妙笑了起來，平白無故地蹦出來一句，“你知不知道，下個月中秋，景和發(fā)電報說要回來呢?！?/br>
一聽到“景和”兩個字，煙云就怔住了，臉色一下子全變了。

這時候又有人過來敲門，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是老爺有事情找大少爺過去。

顧景仁一聽就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抓著自己一頭粗硬的頭發(fā)，嘴里不住地嘟嚷著“煩死了?！?/br>
他道了一聲再會，連臉上的茶葉末子都顧不得擦干凈，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去。

顧景仁一走，煙云整個人好像散架般疲憊地朝沙發(fā)上一窩，怕冷似的抱起了手臂。

她頭埋在沙發(fā)靠背上，眼睛放空著，想什幺想得出了神。

其實是有些奇怪的，畢竟現(xiàn)在正值盛夏，她這幅樣子，倒像是快要凍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煙云忽然抬起眼睛看著小暑啞聲說，“你過來?！?/br>
小暑不知所措地走了過去。

煙云問他，“你手熱嗎？”

小暑一怔，點了點頭。

煙云伸手過去一把握住了他手，那像蛇一樣冰涼潮濕的觸覺讓小暑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她就這幺翻來覆去交替地握著他干燥滾熱的小手，握完了左手又握右手，原來只是把他的手當(dāng)成了個暖手爐。

顧景仁在的時候，她的臉色很差，這幺握住小暑的手取了一會兒暖，多少就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