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地認(rèn)為“關(guān)心一個人就要讓她嫁的最好”，于是她也聽了一大通關(guān)于“藤原雪姬”和誰結(jié)婚最好的討論。雖然期間偏離事實真相的流言很多，譬如說有人覺得八葉全都愛慕著藤原雪姬，還有人覺得藤原雪姬總有一天會像輝夜姬一樣飛上月亮，不過也有些頗有意思的言論。江雪還是頭一次知道在這些民眾心里自己最好的歸宿是什么——嫁給自己的兄長藤原鷹通，直把她聽得兩眼發(fā)直。

源賴久雖然從不多言，不過聽到自己侍奉的姬君名字反復(fù)被平民說出，而且還是這樣輕浮的話題，他忍不住想要出口喝止，江雪按住了源賴久的手，笑著搖搖頭，走出一點距離，仗著自己耳力比常人好，站在角落里繼續(xù)偷聽，聽著聽著她都笑起來了。

貴族有貴族的生存法則，平民也有平民的生活智慧，這里大多數(shù)人主張?zhí)僭┘Ш吞僭椡ńY(jié)合倒不是考慮到貴族之間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而是出于一種極端樸素的想法：如果藤原雪姬嫁給自己的兄長，那么她一定不會被夫家苛待，因為那本來就是她自己的家，到時候她一定能生活得很好。

提出這個觀點的人還順便說了一下橘友雅哪里不好——情人太多，這對雪姬殿下不公平。

江雪捂著肚子笑得臉都有些疼。

可不是嗎？

情人太多，不過，她和橘友雅結(jié)婚的那一次，也算“公平”了啊。

都有情人，都沒有情人，這都是公平呢。

不過這些淳樸的民眾好像沒有考慮過藤原雪姬會有一大堆情人這種情況，一廂情愿地認(rèn)為這位“高潔慈悲的姬君”應(yīng)該得到一心一意的對待。

源賴久的怒氣都要沸騰的時候，江雪終于開口了。

“別往心里去，賴久，今天聽到的話不要告訴別人。我們走吧。”

兩人靜靜地離開，而那些熱烈地討論著藤原雪姬的人們還毫無所知地?zé)狒[著。

江雪用和以前相同的方法進(jìn)了下賀茂神社中列為禁地的糾之森，天皇的信物依然在她手里，源賴久留在外面，兩位神將也被她好言勸住沒有跟著?；诩m之森是神木林，天一和朱雀也就沒有堅持。

江雪循著記憶中的道路往糾之森深處走去，走過那條河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希諾耶，不管是當(dāng)時突然襲擊式的將她抱起來渡過了河，還是之后如云似錦的櫻花，那都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她走到了已經(jīng)不再盛放櫻花的櫻樹下，撫摩著樹干，回憶起那時候為神明奏樂的情形，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白衣的少年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江雪身旁，眉宇間略有些擔(dān)憂。

“雪姬，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第190章求婚

江雪悚然一驚，下意識地擺出了戒備的姿態(tài)，當(dāng)她轉(zhuǎn)頭看到說話的正體時，她心里剛剛崩起的警戒不由得松了下來，她還以為這里也有鬼族突然潛入了，弄得她好一陣緊張，現(xiàn)在精神突然一緊一松，她倒是把希諾耶的事又給放下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是你啊，糾之神。”

“嗯?！奔m之森的少年神明微笑著點頭，仍有些不放心，“剛剛雪姬為什么嘆氣，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雖然我可能幫不上忙，不過，如果雪姬覺得把煩惱說出來會比較好一些的話，我會聽著，也會保證絕不透露給其他人，就像以前那樣。”

“并不是……”江雪正想要說“不是不開心”，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這樣的對話方式太過親密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這樣，但是，就她而言，如果不是關(guān)系足夠親近的話，她絕不會去對人傾訴煩惱——糾之神所說的“就像以前那樣”指的是什么？“以前”她也數(shù)次對這位神明傾訴煩惱、訴說不安嗎？

這正是她原本想要從這里詢問的問題，現(xiàn)在看來，她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糾之神“認(rèn)識”她。

或者說，在糾之神看來，兩人之間有著不淺的交情，已經(jīng)熟悉到了如同密友的地步，因此他的關(guān)心毫不掩飾。

這樣的遲疑和思考的神情在糾之神眼中有了不同的含義，以少年模樣顯現(xiàn)的神明皺著眉也露出思索的樣子，過了會兒他說道：“雪姬還是這樣嗎？真正的煩惱不愿對人說出。只是一人背負(fù)的話……就會更累啊?！?/br>
江雪不再猶豫，看著這位神明問道：“您認(rèn)識我？我們曾經(jīng)見過面？在我……去年回到平安京之前？”

糾之森的神明能夠甄別真話與謊言，他自身也受到這一能力的限制，無法在糾之森中說謊。

因此哪怕江雪的這個問題令他察覺到自己先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誤將原本不應(yīng)透露的信息說了出去，現(xiàn)在他也只能點頭。

江雪不想為難神明，她直接說了之前在尋找西方神符時的事情。

“我只不過才回到平安京數(shù)月罷了，大威德明王為什么會對我說‘好久不見’，為什么會說，在京遇到危機(jī)的時候，我和八葉再一次聚首？這樣的事情曾經(jīng)發(fā)生過？”

糾之神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了松尾大社的方向。

“原來是那位明王……我還在疑惑，雪姬為什么知道來這里找我，我以為你回憶起過去，早知如此的話，我不應(yīng)該這樣急切地現(xiàn)身。”

“很遺憾，時間不能倒流，請您告訴我吧，若是我們曾經(jīng)認(rèn)識的話，哪怕看在當(dāng)時的交情，也不要讓我?guī)е鵁o法解開的疑惑回去吧？”

江雪認(rèn)真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真誠地做出請求。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也令我感到奇怪。過去屬于賀茂神社齋王的鏡子變成了怨靈的宿體，而那個怨靈在鬼族的指使下囚禁了我兄長母親的靈魂……之后，怨靈做出了非常奇怪的舉動，他在我面前跪下，哭著說對不起。那到底是為什么，您可以告訴我嗎？這些事情……都是互相有聯(lián)系的吧？”

“原來那面鏡子是被優(yōu)人拿走了?！?/br>
糾之神并沒有生氣，反倒是滿臉的遺憾和理解。

“變成了怨靈啊……不過，最后如果是在雪姬的樂聲中解脫的話，對他來說，一定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畢竟，他是那么地想要留在世間，守著你再次降臨啊?！?/br>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那個怨靈“優(yōu)人”和“過去的她”有什么深厚的聯(lián)系似的，越發(fā)讓江雪感到奇怪。

“請問……這是什么意思？”

糾之神定定地看了江雪幾秒，忽然向著她伸出了手，“來，握住我的手?！?/br>
江雪不疑有他，握住了少年過分蒼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