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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點頭作為回應(yīng),隨即安安靜靜地落在幾案上,宛若死物,一動不動。眼見約定完全締結(jié),誰也不能讓時間倒流、一切重來,即使有兩位陰陽師在場,也只能看著這種前所未見的“活人主動與怨靈立約”,而且還是這種賭上性命的約定。安倍晴明起身送客,叮囑安倍泰明把黑龍神子送回結(jié)界中。森村蘭幾乎一步一回頭地看著江雪,但是江雪對她道別之后就再也沒回頭,也絲毫不見“立下了殘酷決心的慘烈”,從輕快的步伐看來,江雪根本沒有把這個約定當做一回事。這種勝券在握的安然閑適稍微安撫了森村蘭的心,她也只能去相信江雪的能力,但是,森村蘭悄悄做出了決定。——如果江雪有可能會輸?shù)脑?,即使破壞斗樂會顯得不光彩,她也會動手消滅那個怨靈。安倍晴明把江雪送到了門口,臨到分別之時才低聲問:“雪姬殿下勝算有幾成?”江雪挑了挑眉,傲然答道:“十成!”說完之后,她有些好奇,忍不住問,“如果我說五成,晴明大人打算如何?”安倍晴明輕笑一聲,答道:“無非是用另一種方式解咒而已。只是實在無需雪姬殿下以身犯險。”“以身犯險……嗎?”江雪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唯獨斗樂對我而言不算以身犯險。我一定會贏,他必定會輸,因為他一心想要贏過我,所以他不可能贏?!?/br>這段話聽起來就像繞口令一樣,不過其中表達的意思還是很明確的——執(zhí)著于勝負,故而無法取勝。安倍晴明若有所悟,笑道:“那么,我就靜心等候子時到來,洗耳恭聽雪姬殿下天下第一的琴聲?!?/br>“且待之。”江雪對著安倍晴明揮手道別,出了門去,立刻被希諾耶迎到牛車上,她說了一句回藤原家取東西,希諾耶清脆地應(yīng)下,趕著牛車往回走。平心而論,如果這不是平安京,而是江雪以樂師之名揚名立萬的那個世界,有人聽說高山流水館的第一樂師江雪要跟人斗樂,四方聽眾聞訊而來,明里暗里的賭局盤口都不知要擺上幾處,那是真真正正的盛事,會有人不惜舟車勞頓數(shù)月以換得聆聽第一樂師斗樂之時無雙妙音的機會。那時候,無論是一手教出了江雪、賜予她“雪”為名號的琴師江重離,還是樂館之中同窗好友,或是只聽過江雪之名的北燕百姓黎民,眾人皆對江雪充滿了信心。這種信心來自于江雪未曾一敗的斗樂勝績,來自于他們或親耳聽聞或從轉(zhuǎn)述中聽到的“朱弦三嘆”的曼妙樂聲。北燕上下甚至對他們仰賴的第一樂師產(chǎn)生了近乎迷信一般的信仰,既愿意舉全國之力供養(yǎng)第一樂師,也深信江雪必定會以自己的樂聲保護北燕。但是,這并不是北燕,而是平安京。這里的人們也不是曾經(jīng)數(shù)次見到“江雪”走上斗樂臺上的同窗知音,而是一群對樂師的力量一無所知的人們。江雪回到藤原家去取胡琴,本想拿了胡琴就折返安倍晴明家,又覺得畢竟可能徹夜不歸,遂派了希諾耶帶個口信給藤原賴通解釋自己為何今夜不歸,自己去了藤姬院中看看龍神神子,順便安撫一下慌亂的藤姬。由于龍神神子昏迷,現(xiàn)在藤姬院中整一片愁云慘霧,稍微靠近就能感覺到這種壓抑的氣氛。源賴久帶著武士們在院中巡邏,遠遠見到江雪過來就單膝跪下,江雪只對他點了點頭,直接翻過圍欄進了回廊。森村天真靠在門外,顯然在生悶氣,大概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這種局勢感到郁悶。江雪在這個少年面前停下腳步。森村天真原本垂著頭,當他察覺到有人站在面前的時候也就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江雪的時候低聲“啊”了一聲,抓了抓頭發(fā),自責地說:“抱歉?!?/br>“咦?”這道歉來得突如其來,簡直毫無道理,硬是把還在組織安慰套路的江雪都給說懵了。不過她畢竟也是走過了很多套路的女人,看看周圍沒有什么人,心中一動,換了個稱呼。“天真學長,為什么要道歉?你并沒有做錯什么。茜現(xiàn)在……你一定很難受吧。我來晚了,對不起。”“夠了,別說對不起,你一道歉,就顯得我更加可笑——”森村天真皺緊了雙眉,左手狠狠在欄桿上捶下,發(fā)出一聲悶響。“我們都知道,你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是什么星之一族的后裔……你照顧茜完全是出于善意,但是,我之前總是有些懷疑?!?/br>森村天真雖然有著幼稚沖動的一面,卻并不傻。元宮茜突然的昏迷和安倍泰明關(guān)于咒具的解釋都讓這個來自二十世紀的少年迅速地成長了。森村天真一直都在努力適應(yīng)這個時代,并不像流山詩紋那樣仰賴于藤原家的照顧,他至今都還在堅持之前“檢非違使”的工作,即使用工錢也能養(yǎng)活自己。正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代生活不像是現(xiàn)代那么容易,他才難免對看起來在藤原家過得如魚得水的“藤原雪姬”心存一份無法說出口的懷疑。受人恩惠,卻懷疑著這個同樣來自現(xiàn)代的學妹別有用心。這種做法怎么能夠宣之于口?森村天真也一直認為“元宮茜只需要他來保護就足夠了”,對于什么“神子”和“八葉”都嗤之以鼻,覺得其他那些圍繞著元宮茜的男性另有目的。可是,今天,元宮茜就在他眼前倒下去,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安倍泰明說那是咒具的詛咒,他除了抱著元宮茜,根本想不出解決的辦法,眼看著安倍泰明帶走了八弦琴,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守在門外。安倍泰明說八葉對神子調(diào)理體內(nèi)的五行之氣可能有幫助,哪怕只是身處于神子身邊也好。森村天真也就只能這樣守在門外,就像是現(xiàn)代醫(yī)院里那些只能在手術(shù)室外等待宣判的病人的親朋好友一樣,無力得只能做出禱告而已。森村天真壓低了聲音,避免屋內(nèi)的藤姬聽到兩人的說話,不自在地將視線飄向院中的樹木,借以避開對方的注視。“我以為自己能夠保護茜,事實上,我做的根本就比不上你。我之前……可能只是不愿意承認——你非常優(yōu)秀。你相信我們,我們卻沒有保護好茜。如果沒有辦法的話……你……能找出第八根弦吧?到時候我來彈奏!”江雪陡然間聽到森村天真這樣的剖白不免大吃一驚,稍微緩了緩,理了一下森村天真可能的思路,大致上明白了這個少年心理上的轉(zhuǎn)變,不禁笑了起來。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遭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