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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這一座平安京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真正“平安”過了。妖魔鬼怪四起,鬼族不斷地煽動著恐懼,貧富差異日大,諸般沖突都成為了給平安京帶來不安的暗涌,時而興起,時而落下,卻從沒有停息。平安京仿照唐都長安建造,在城市的中軸也修建了朱雀大街貫通南北,以此將平安京分為東西兩部分,東側(cè)左京又稱為洛陽,西側(cè)右京又稱作長安。不過,由于某些歷史原因,平安京內(nèi)有的地方只來得及按照最初的規(guī)劃修出大致模樣,沒能修造完全,而右京在地理上恰好位于低洼地帶,多有池沼,不便居住,因此大多數(shù)京中居民都聚集在左京洛陽四條大路以北,也因此,人們常常以“洛陽”代稱“京”,后世的“上洛”指的也就是上京。朱雀大街連接朱雀門和羅城門,途中又與數(shù)條東西走向的大路相交,是平安京中極為重要的一條大路。附帶一提,這也是百鬼夜行鬧得最厲害的一條路。朱雀門往北是大內(nèi),一片繁華,從朱雀門出去,沿著朱雀大街向前,可以一路看到從繁華到蕭瑟、從富貴到貧賤的變化,走到羅城門附近,這種對比就會愈見凄厲。羅城門在數(shù)年前就在風(fēng)雨中倒塌了,其后天皇一度想要修理,但是每一次派人前去修造都會出現(xiàn)不可思議的事件,有人說這是鬼族的詛咒,隨著死在羅城門的匠人和流民增多,羅城門有鬼的傳聞也就逐漸變?yōu)榱爽F(xiàn)實,從此之后,這一座平安京的正門就這樣永久地荒廢了下去。因為怨靈作祟,附近的居民凡是能夠搬走的紛紛遷離,只有太過貧窮或是身體原因無法耐受搬遷的人才繼續(xù)忍耐著。通常而言,平安京中的貴族都不會靠近羅城門,因此當(dāng)繪有藤原家紋的牛車緩緩行來時,附近的居民紛紛走避,畏懼著沖撞牛車中的貴人。江雪從車簾的間隙中看到外面避牛車不及顫抖著跪倒的貧民,無奈地嘆了口氣。麻倉葉王向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悟,低聲問道:“雪姬殿下因何嘆息?”“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江雪不忍看下去,索性放下車簾。“這可不是清平治世應(yīng)有的模樣?!?/br>“若是雪姬殿下心有不忍的話……”麻倉葉王笑著說,“可以在這里做一些義舉,譬如布施。”江雪沉著臉搖搖頭,稍微整理了思路,有條不紊地回答:“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今我布施財物,不需等到明日太陽升起,受財之人就會慘死路邊了。稚子攜財過鬧市,安得保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改善治安、遷移住民、重修建筑……這不能由我來出面,否則與人無助,反招禍患?!?/br>最初所有人都覺得幫助別人是很簡單又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只有真的做過才會明白,很多事情并沒有想的那么簡單,而“毫無準(zhǔn)備的善意”可能比惡意更加傷人——因為那些“接受幫助”的人甚至無法開口去譴責(zé)“恩人”,哪怕“恩人”的舉動帶給他們的是更深的傷痕。麻倉葉王原本形式化的微笑消失了,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短暫的停頓后,麻倉葉王再一次笑了起來,意味不明地說:“如此說來,雪姬殿下也只能‘眼不見為凈’?”江雪搖了搖手指,平靜地說:“既然這件事不歸我管,那么,當(dāng)然是要找到負(fù)責(zé)這件事的官員。”麻倉葉王張開折扇,擋住了自己唇邊的冷笑,語氣平和地說:“羅城門荒廢至今,正是因為誰也不愿沾手這里的事。貴族們不會靠近這里,全當(dāng)‘不知道’。”“那么,就讓他們知道?!?/br>江雪有樣學(xué)樣地也打開了檜扇,不過只在手中拋接了一次,順手翻了個花樣,華麗的檜扇在她手中轉(zhuǎn)了一圈,帶出的風(fēng)吹起了一縷發(fā)絲。“如果‘藤原雪’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件事,他們就必須得‘知道’了。當(dāng)然,那只是最后的做法,穩(wěn)妥起見,我會先把這件事匯報給道長殿下、不,應(yīng)該說,是把這件事匯報給‘左大臣’?!?/br>麻倉葉王在短暫的錯愕后,嗤笑道:“最初負(fù)責(zé)這件事的官員正是出自藤原氏?!?/br>換而言之,這件事會不了了之一定離不開藤原氏的當(dāng)家藤原道長的指示。江雪聽出了話里的暗示,眼珠一轉(zhuǎn),透出幾分狡黠的光彩來,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麻倉大人,如果我在這里被‘怨靈’攻擊,你能從‘怨靈’手中保護我的吧?”麻倉葉王微微一怔,似乎猜到了面前的人想要做什么卻又不太相信,遲疑著說:“……我并沒有感覺到此刻羅城門附近有‘怨靈’?!?/br>江雪忍不住“嘖”了一聲,有些話若是說的太明白就失了韻味,不過想想看面前的陰陽師跟她畢竟沒見過幾次,要是太有默契,那只能說是心有靈犀了,這種事哪能指望隨意就能遇上。江雪不得不把話“暗示”得更明白一點,為了防止外面的源賴久聽到,她稍稍往麻倉葉王那邊靠近一些,更小聲地說:“如果‘藤原雪’在羅城門附近被‘怨靈’攻擊,‘左大臣藤原道長殿下’就有了必須掃清羅城門的理由。歸根究底,羅城門的荒廢并非因為怨靈,而是因為‘恐懼’。一旦這里的人民意識到上面的官員放棄了他們,‘恐懼’就會種植于心底,到時候無論有沒有怨靈,這里的人都會風(fēng)聲鶴唳……將居民遷走也只是揚湯止沸,羅城門的陰影只會越來越大,想要解決這件事,必須釜底抽薪——要讓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天皇和官員并沒有放棄這里。”麻倉葉王起先被江雪的動作嚇到,不自覺地往后退開一點,但是,他越是聽下去,越是驚訝——驚訝得甚至想要開口叫好。京中的貴族們避之唯恐不及的難題在這位藤原家的公主眼里如此地簡單,簡單到只需要一個謊言就能成為解決問題的引子。可是,這恰恰是那些貴族們做不到的,他們聽說怨靈作祟就躲得遠遠的,再也沒有人愿意“以身犯險”來解決這個問題。誠然,這位公主有著他人所不具備的優(yōu)勢,如果她不是左大臣心愛的女兒,即使想出同樣的辦法也無濟于事,可是,其他那些大貴族“心愛的女兒”又何曾真正將目光放在藤原大宅以外的人身上?她們只是穿著華麗的十二單,在森森的宅院中安靜地當(dāng)著高貴的公主,傷春悲秋,無法踏出家門一步。江雪直視著麻倉葉王的眼睛,狡黠又得意地笑了笑,幾乎將話挑明了說:“沒有靈力的普通人無法區(qū)分‘式神’和‘怨靈’……眼下我也未曾見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