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都是這些，仰著頭，看那個完全遮住了黃色小壁燈光線的人：你不是……在活動嗎？

她手心里還有個空螺殼，沒留神就攥緊了，扎的她一個激靈，丟到桌上。面前的男人把用來遮擋臉的帽子摘下來，丟在一旁，單膝跪在榻榻米上，利索地給她收拾吃了滿桌子的垃圾。

初見是伸手幫忙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那一個“好”字，她可是想了足足一個下午加晚上，心理準(zhǔn)備還沒做足，他怎么就來了？今晚不是有活動嗎？這種時尚晚宴不應(yīng)該晚宴后再來個聲色犬馬的午夜酒會，大家一起坐在高背沙發(fā)里感慨一下演員資源缺乏各個劇組解散的解散延期的延期，順便互相表達一下對明后年工作規(guī)劃和劇王的期待票房的預(yù)測……

他怎么就在這兒，收拾垃圾呢。

所以“好”之后呢？今晚就要約會嗎……初見一張張抽紙巾，抽了七八張，從手指擦到嘴，再到手，算是在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

到最后，檢邊林收拾完，也斜靠著，半個身子坐在榻榻米上。手碰到了自己褲子口袋，發(fā)覺那被拆解的支離破碎的筆，默不作聲掏出來，重新，一點點裝好。

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響。裝好，放在桌上。

初見在暖黃色的壁燈燈光下，瞥了眼。這筆她認識。她嘴唇上還有沾紅口螺吃的芥末醬油味，有點窘，無意識地舔了舔下唇。

檢邊林看她的小動作：“你吃這些，胃不難受？”

她嘀咕：習(xí)慣了。

“家里有能吃的東西嗎？”

她搖頭。

檢邊林走出去，熟門熟路地和阿姨聊了兩句，丟下一句話，讓初見繼續(xù)看電視等著自己。晚間新聞結(jié)束的聲音響起，他也走出來。

一碗熱騰騰的蛤蜊蒸蛋，冒著熱氣被放在初見面前。

“吃完它?！碧沾缮鬃踊M碗里。

“你還會做這個？”初見驚訝。

“你愛吃的，我都會做?！?/br>
“……”

阿姨聽了倒是開始樂呵呵表揚，說這做哥哥的不錯。

新聞?wù)袚Q到某個綜藝節(jié)目的重播，熱鬧的，胡鬧的，各種明星被拉到上邊汗流浹背的爬山……初見拿起勺子指著電視機屏幕想要緩和一下這種成幾何倍遞增的尷尬感：“你會參加這種節(jié)目嗎？”

沒等檢邊林回答。

阿姨一拍大腿，立刻說“參加啊，一定要參加，我最喜歡看?！本o接著開始說，你哥哥要是參加了，我天天給客人說這個明星在我這里做過蛤蜊蒸蛋……

檢邊林在阿姨熱情的絮叨里，盯著電視屏幕看了足足十秒：“你經(jīng)常看這類節(jié)目？”

“沒，沒……我不是經(jīng)?？??！敝皇窃谡伊奶斓脑掝}。

初見郁郁地低頭，吃著蛤蜊，嘴唇一點點把蛤蜊rou抿出來，再把貝殼干干凈凈地吐到桌上。啪地一個，啪地又一個，貝殼很有規(guī)律地被吐到桌子上。

檢邊林就看著她吃。

直播節(jié)目結(jié)束，他就把謝斌的車開走了，有點超速，路又意外不堵，總之，所有都像注定的。他用最快的時間到了樓下，收到那個“好”，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否回家了。

門口的這家海鮮店，他經(jīng)常會給她定外賣。

本想著坐在這里等等，就看到了她。

初見吃得差不多，才想起來，好像他還沒吃？

她“嗯”了聲，想問。

“吃過了，”檢邊林默了一下，補了兩個字，“不餓?！?/br>
“噢?！彼皖^，用勺子撈著所剩無幾的蛋羹。思前想后地琢磨著，他究竟想……怎么試，難道今晚就要住在這里嗎？

“我今晚夜航飛香港?！?/br>
“真的？”初見嘴角上揚。

……

檢邊林轉(zhuǎn)著自己手里的帽子，輕搖搖頭，笑得有點無奈。

看她聽到自己要走時的歡欣雀躍小表情……

算了，慢慢來。

兩人離開這家店前，結(jié)賬時，初見和他還同時摸出了錢包。又在他的目光下，默默地了收回去。阿姨找了零錢，順便神秘兮兮地對檢邊林說自己一定會守口如瓶，不會說大明星就住在這個小區(qū)……

在如此熱情的老阿姨店里離開，走進小區(qū)，上了樓。

走出電梯。

左邊，是初見的家，右邊，是檢邊林的家。

初見開口：“我們?nèi)ツ膫€家——”

同一時間，檢邊林也說：“我一直覺得這里不安全——”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初見：“什么不安全？”

檢邊林：“去你家？”

……又是同時。

檢邊林心情很不錯，出乎意料地又笑了，輕抬下巴頦：“你先說?！?/br>
“我說完了……你說吧?！?/br>
“這里只有兩戶，我平時又不在，如果這里藏了什么人上來，你想要呼救都很難?！?/br>
應(yīng)該沒這么嚇人吧？初見看看四周。

“等我從香港回來重新看房，要找那種刷卡能住的一層一戶?！?/br>
“哦，”她點點頭，又立刻“啊？”了聲。

不對，為什么是一層一戶？

她這種草木皆兵的表情，檢邊林早就習(xí)慣了：“我們可以租樓上樓下兩戶?！?/br>
就這么一驚一乍地，進了初見家門，大冷天的她生生憋出了一額頭的汗，劉海軟趴趴地分開來，露出眉尾的一個小傷疤，淡淡的，不仔細看都辨不出。

檢邊林垂眼，盯著那個小傷疤。

這是她大學(xué)時上體育課被同學(xué)不小心撞傷的，大一的時候，他不知道。她人生那么多年里，唯獨大一到大二上半年對檢邊林來說是空白期。什么都不知道，開心還是傷心，考那么遠會不會想家，零花錢夠不夠花，會不會有……暗戀的人。

這些他全不知道。

尤其是受了傷，留了疤，一看就是處理的不好。她小時候就喜歡爬樹跳坑，摔跤是常事，都是他學(xué)著給她處理，才讓她皮膚完好。如果當(dāng)時，自己在她身邊，眉角的疤根本不可能留下來。

如果，自己能不那么沖動……

或許早就在一起了。

初見被他剛才唬得有些心里毛毛的，正趴在貓眼上看走廊角落里有沒有人影，察覺他沒動，一抬頭。

檢邊林微微偏移了視線，手放上她的毛衣衣領(lǐng)，拇指指腹碰了碰她后脖頸。若有似無，好像還輕輕擦了一下。

初見幾乎是屏了息，手扶在門上，身子半靠半懸著，半分不敢動。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他聲調(diào)莫名有些低。

“穿得多……”她被這種氣氛搞得，也不敢大聲說話，“熱?！?/br>
他的手指微微離開她的皮膚：“去換衣服?！?/br>
初見倏地清醒，慌亂地拉開鞋柜，指了指拖鞋：“你很熟的，自己換?！?/br>
說完就跑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