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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個干凈。可她沒有,到了此時,也無半句斥責。紫檀雕花寶座之前,他俯□道罪。片刻之后,她似是才反應過來,黑暗之中傳來衣料摩擦的悉索聲,她慢慢靠過來,有些疲憊地問,“你說什么?”他低聲重復一遍,她停一會兒后問,“為何抱歉?”“因為臣的緣故,讓皇上為難至此?!边@并非套話,帝王重名聲就猶如禽鳥愛惜羽毛,然而不過這短短幾日,她在天下人口中就成了糊涂昏君。他為此心懷歉意。黑暗之中,她摸到他的袖擺,繼而循著袖子往上,無聲地拍了拍他的小臂,像是讓他放寬心,不要介懷。此外,她沒有再說什么。他之前的刻意躲避她一字不提,像是一切都從未發(fā)生,他們仍舊是默契的君臣。她不開口,只好由他來打破沉默,“皇上打算如何解決此事?”“若知道該如何做,朕不會將自己關在此處。”她似是靠回了寶座之上,輕輕嘆息一聲,“你看,子慎,坐在皇位上有什么好,處處受人牽制,不得自由?!?/br>“若連皇上都這樣說,天下還有何人可得自由?”他輕輕在她面前蹲下,月白曳撒在黑暗中柔滑地鋪撒開來,像誘人的妖鬼,“您是九五之尊,一國之君,他們只是您的臣子奴仆。只要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古往今來,卻沒有皇上躲臣子的道理。”她低低地笑,笑聲疲憊,“可是子慎,朕沒有你想的那般無所不能?!?/br>他知道逼她同那些老狐貍斗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此時不壓下那些大臣,事情便會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他別無選擇。片刻沉默后,他終是將雙手輕輕覆上她的雙膝,輕輕道,“皇上太妄自菲薄了?!彼芨杏X到掌心之下她的僵硬,但他沒有收回手,反而向她靠近了些,“無論如何,臣會一直在您身后的,過去是,如今是,將來亦是。”略頓一下,他輕輕道出真正重要的話,“今后的早朝也一樣?!?/br>可她拒絕,“這等于自己撞上刀口,此時避開風頭才是——”他輕輕道,“臣心中有數?!?/br>她沉默。許久之后輕輕嘆息一聲,“子慎,朕欠你良多?!?/br>他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似是漸漸放松下來,朝他靠過來。空曠的大殿,年輕的皇帝自寶座上緩緩俯身,將額頭輕輕抵在他肩上,卻并非小鳥依人的倚靠。那樣的姿態(tài),更像是獨自戰(zhàn)斗到筋疲力盡的獸,歷經艱難終等來了同伴,才敢放心地休憩片刻。但她看錯了人。他若真是可靠的同伴,此時該犧牲自己,為她擋下所有明槍暗箭,而非為了自己,溫情款款地誘哄她繼續(xù)戰(zhàn)斗。掌心下,她的膝蓋骨隔著不薄的衣料仍顯得伶仃,像幼鳥的翼,一用力便會折斷。他不自覺地放松了手上力道,默默無言地看向前方的一片幽暗。……就在文武百官候到耐心盡失,蠢蠢欲動之時,內侍尖利的嗓音劃破了重重華檐外的天空,驚飛了一只暫棲的雀鳥。皇上駕到。按例百官本該入朝覲見,但不知是誰帶的頭,抑或是早就串通好了,群臣竟沒有入朝行禮,而是一撂曳撒,在午門之上噗通噗通地跪成了一片。也有一撮官員沒有加入這場跪請行動,他們仍舊快步入朝跪拜,三呼萬歲,只是這些投效了祁云晏的官員雖站在原本位置上,卻根本填不滿空蕩蕩的大殿,反而顯得格外零落單薄。而殿門之外,午門之上,代表各官階的異色曳撒卻是密密麻麻地鋪撒了一地,連成了蔚為壯觀的一片。上百人的異口同聲,匯聚成了響遏行云的洪流,聲震殿柱,直達御前。他們要清君側,除jian宦,否則就于午門之前,長跪不起。語琪在寶座之上緩緩坐直上身,面無表情地半瞇起眼,“清-君-側?他們眼中可還有朕的存在,當朕是擺設么?”殿上零零落落的官員們面面相覷,皆是不敢應聲。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殿上諸臣,最終落到了身側的祁云宴面上,他似是有所察覺,緩緩掀起鴉黑長睫看了過來,神態(tài)沉靜,一如往昔。她征詢意見般地看著他,而他卻緩緩側過頭,望向殿外稍顯陰沉的天色。片刻之后,他輕輕道,“要下雨了?!?/br>似乎是為了印證他所言不虛,陰云密布的天空開始下起小雨,綿密如針的雨絲紛揚飛落,如一張鋪天蓋地的細網,一層一層地將群臣覆頂。她自他臉上收回了視線,轉向下方,“既是如此,便讓他們跪下去罷。朕倒要看看,他們能跪到幾時?!闭f罷負手起身,淡淡一甩袖,“退朝!”然而內侍剛昂首欲宣布退朝,就被祁云晏的一個眼色壓下。收回視線,他上前一步,壓低嗓音勸,“皇上,莫意氣用事。”她停下看他,也壓著嗓子道,“你沒聽到么,他們要你死?!?/br>“您前腳走了,后腳就會有人或撞柱或自刎,以死相諫。倘若真的血濺午門,此事就再也難以善了?!倍φ媸呛茫嫉搅舜藭r,他的聲音中仍溫文淡定,“皇上,請三思?!?/br>“倘若依你,又該如何?”他極淺淡地笑了一下,側頭對幾個殿前侍衛(wèi)輕聲吩咐,“外面的諸位大臣,若有想撞柱子的,通通攔下,若有昏倒的,立刻抬去醫(yī)治。再多叫些人來,給他們打著傘,他們跪多久,你們就在旁邊站多久。”停了片刻,他語氣頗淡地道,“倘若還是死了人,那就只有麻煩你們到東廠走一趟了?!?/br>他說‘麻煩你們到東廠走一趟’,用極溫和平靜的語氣,腰挎金刀的侍衛(wèi)們卻像是受到了什么威壓,臉色一霎慘白。她卻像是沒看見,只有些疲憊地揮了下手,“按祁掌印說的照做,退朝吧?!?/br>回到乾清宮,她屏退眾人,揉著眉心來回踱步。他看在眼中,也并不勸阻,只輕輕道,“皇上可有發(fā)覺,除了周閣老外,內閣的幾位今日都稱病未朝?!?/br>她一愣,“莫非今日這事與他們無關?……不,倘若真無關,他們不會預先知曉,稱病避開?!甭灶D一下,她問,“可周亞卿呢?”他苦笑,“據底下人匯報,周閣老此時正在午門上同侍衛(wèi)爭執(zhí)。”“老人家脾氣耿直,發(fā)生爭執(zhí)也是正常,沒動手已是不錯了。”她哭笑不得,“讓他們恭敬些,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