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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越說越過分,語琪只得放棄剛才的柔化政策,緩緩肅起神色,“戚澤,藝術(shù)沒有好壞對錯,只有被人欣賞與不被人欣賞的區(qū)別,哪怕你再看不上的畫作,或許也會有人真心覺得它是無價之寶——你不能這樣簡單地下斷言。”不知何時,這已經(jīng)轉(zhuǎn)變成了兩人間的討論,那個患者抱著他的寶貝畫紙茫然而無辜地坐在一旁,像是一個觀看父母吵架的天真孩童,臉上滿是不解的困惑神色。“我承認(rèn)你說得有些道理,僅僅限于那句‘藝術(shù)沒有好壞對錯,只有被欣賞與不被欣賞的區(qū)別’這句。”戚澤多少收斂了一些面對那患者的趾高氣昂和刻薄,神情和語氣都軟化了許多,只是仍滿含不屑,“但是對于他和他那所謂的大作,就算是一個對藝術(shù)和繪畫都毫無了解的普通人都可以看得出,那跟三年級的小學(xué)生隨手涂兩筆的玩意兒是同一等級的?!?/br>其實語琪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她更想問他為什么要和一個精神病患者斤斤計較……但出于種種考慮,她到底還是沒開口。沉默了片刻,她緩緩道,“戚澤,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說過,那些所謂的正常人將自己認(rèn)為對的強加到別人身上——這樣的行為不但野蠻而且粗暴?”他略帶詫異地看她一眼,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只會爬樹的豬仔,“我沒有想到,你的記憶能力還算不錯。”“……謝謝。”語琪看他一眼,緩和了一下面部表情,“那么,或許你現(xiàn)在對他的這些評價,在某些程度上就像是你自己所說的一樣,將自己認(rèn)為是對的強加到他的身上——你覺得呢?”戚澤皺起眉,“你把我和他相提并論?他們覺得我奇怪是因為我的智商和思維對他們而言是永遠(yuǎn)到達(dá)不了的峰巔,而他——他頂多就是一個精神病?!鳖D了頓,他刻薄地挑了挑眉,“不,既然他已經(jīng)在這里了,那么很顯然,他就是個精神病?!?/br>語琪沉默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而被黑了個底朝天的那人卻絲毫沒有自覺地捧著他的畫湊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問她,“你覺得我這畫值多少錢?能不能賣到十萬塊?”對面的戚澤嘲諷地勾了勾唇,“你倒貼十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要?!?/br>“……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闭Z琪頭疼地將那個患者按到一旁的座位上,然后拉過戚澤繞過兩張桌子在角落里坐下。她從來都知道他只是嘴巴壞但心不壞,但是有的時候從他嘴里冒出的話實在是太欠揍了——如果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毫無疑問他會得罪身邊的所有人,就算僅僅是作為普通朋友,也有對他進(jìn)行勸說的義務(wù)。語琪斟酌了片刻,看著他的眼睛低聲問,“從你記事起到現(xiàn)在,有沒有人曾用一些不好的詞形容你——比如奇怪的家伙或者……精神???”戚澤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緩緩移開了視線,故作無所謂地撇了撇唇角,“嗯,神經(jīng)病、怪胎、瘋子、變態(tài)……從小到大就是這些詞,毫無新意——反正在他們眼中,我就是個孤僻古怪腦子有問題的家伙?!鳖D了頓,他冷淡地勾了勾唇,“這就是人類,一旦出現(xiàn)了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或人,不會去反思自己,只會否定他人?!?/br>盡管他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但語琪還是有些心軟,原本還帶著些嚴(yán)肅的語氣不知不覺地便放緩放柔了,“無論如何,聽到這樣的話都不好受對不對?——他的確是這里的病人,但是當(dāng)面這樣稱呼他也是不禮貌的?!彼郎睾偷氐?,“比如那些曾經(jīng)這樣說過你的人,就很無禮。”戚澤抬起眼來同她四目對接,漆黑的瞳仁烏沉沉一片,沒有多少感情波動,但是不知為何語琪還是覺得這個眼神有些像是受了傷的動物,帶著一種并不聲張的、深藏的、沉默的委屈——就像是無緣無故被人欺負(fù)了的大型犬,無力地聳耷著雙耳,尾巴低垂著蹲坐在你面前,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低落的氣息,讓人特別想在他腦袋上安慰地輕輕撫摸上幾下。他并不作聲,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緩緩道,“他們憎恨我遠(yuǎn)高于他們的智商?!鳖D了頓,又語帶刻薄地開口,“當(dāng)然,我也憎恨他們非比尋常的愚蠢?!?/br>語琪輕聲勸道,“或許他們只是不理解你的世界,就像你不能理解那個患者的世界——但無論能否理解,至少都該給予對方尊重?!?/br>戚澤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遲鈍地道,“所以……你說了這么多,意思是要我尊重他?”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他道,“你看過他的病歷,但應(yīng)該不知道他家里具體的情況——他被送來的那年才十八歲,剛剛被美院錄取,但由于母親重病,家里所有積蓄都付了醫(yī)藥費,他父親為了湊齊供他上大學(xué)的錢只有四處借債,同時自己一天打幾份工。而這樣過了半個月后,他父親便因過于勞累而突發(fā)心臟病去世了,母親本就病重,沒拖幾天也去了。一個年僅十八的少年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一夜之間便瘋了。若不是他姑姑還算有錢,將他送來了這里,或許他現(xiàn)在便是在街上乞討的流浪漢了?!?/br>在她說完之后,戚澤沉默了許久,漆黑的瞳仁中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片刻之后,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走去跟那個患者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后從他手中拿過那張畫紙,撿起桌上那剛剛被他稱為“兒童蠟筆”的東西開始低頭修改起他那副來。語琪往后靠了靠,窩在座椅中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大約十五分鐘之后,戚澤將修過的畫交還給他,鎮(zhèn)重其事地跟他又囑咐了幾句,才起身走回來。“你剛才跟他說了什么?”語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患者,“你往這走的時候,他一直茫然地看著你的背影。”戚澤沒有作聲,臉上浮現(xiàn)出幾絲尷尬的神色,他十分生硬地從她手中搶過撲克牌,面無表情地道,“我們只有兩個人,玩什么?二十四點?”“你竟然知道二十四點?”她笑了笑,并不被他拐走話題,“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么?”戚澤抬眼看了她片刻后移開了視線,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說他畫得很好,如果以后每天堅持畫一定會有進(jìn)步……”他話還未說完,語琪已經(jīng)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夠了之后將桌上擺著的一盤點心推向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做的不錯,你的獎勵?!?/br>“……”戚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