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小蟲

關(guān)正被凍在一層薄冰之中，哪肯甘心束手就擒，肢體既然動不了，干脆閉上眼睛，以念力發(fā)揮最后的力量。

只見他胸口上一直沒有愈合的傷口血rou模糊，在冰層中非但沒有停止流血，反而愈加嚴重了，皮rou已經(jīng)外翻一般。

仔細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從他的皮rou、他的血管、他的身體內(nèi)爬了出來！因為是和血的顏色相同，初看來會以為是血液的緩慢流動！

他威脅要把阿烏做為‘蠱人’，其實他自己才是！這個人為了蠱術(shù)偏執(zhí)到如此地步，應該說是個蠱術(shù)天才的同時，也是個蠱術(shù)瘋子！

那些小蟲好像有著巨大的熱力，才一出他的身體就把那密封的冰層從內(nèi)層融成了一個個的小洞，隨著它們大量的涌出，整塊冰層變得象篩子一樣，才眨眼間的功夫就把堅實的巨大冰塊化成了麻玻璃一樣的東西，且極薄極脆，只要關(guān)正一掙扎，這‘玻璃’就會整塊碎掉。

段錦見狀，急忙輸靈力進入陰眼之中，想在那冰塊在外層再加籠罩一層，但卻讓阮瞻攔住了。在他看來，四方陣和連番的斗法已經(jīng)消耗夠了關(guān)正的力量，為了對付段錦的陰眼竟然連血蠱也動用了，明顯是強弩之末，可以用他的方法消滅關(guān)正了！

因為關(guān)正的巫力太大了，殺死他的rou體是不能除掉他的，如果不能徹底解決，有任何一個機會都會借尸還魂，他就會是下一個司馬南！

而且，他還要完成阿百雅禁的心愿。

咔嚓――

冰塊從中間裂了一道大縫，然后分崩離析，關(guān)正從里面一躍而出！

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了任何血色，腦筋也不能再縝密的思考，一晚上連番的劇斗，四方陣和陰眼的冷熱交攻，阿烏之死、加上他為了能夠勝利而運用了太多平時不用的禁忌之術(shù)，已經(jīng)使他從腦力到體力都混亂不堪了，只有一個字在腦海里反復出現(xiàn)――那就是逃！

他四處看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散亂了，但他還是判斷出正東方是最弱的一環(huán)，于是瘋了一樣向這邊竄來。他猙獰的面目，胸口處還在流淌的血及其血液中的蠱蟲，駭住了小夏，要萬里拉她一下，才意識到自己還有任務。

她連忙從香爐底部把那個舊的荷包拿出來，遞給萬里。

萬里高舉那個荷包，對著快速跑近的關(guān)正大叫，“阿百雅禁的圣物在此，禁止上前！”

關(guān)正根本不理他這一套，繼續(xù)跑，萬里又連喊兩遍，他還是不理，眼見他馬上就要跑到面前了，萬里連忙一手拿起那支符咒木棒，一手把荷包劈頭蓋臉地扔到關(guān)正那里！

“你師傅的遺物，還給你！”

關(guān)正下意識的接住，硬生生地停住腳步。用手一拈，覺得里面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硬物，一時有點疑惑。此時他還能思考，不知道萬里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有敢貿(mào)然打開。

一抬頭，見到萬里諷刺的笑眼和小夏不可置信的神色，登時狂傲之心頓起。想他關(guān)正自阿百雅禁去后怕過誰？就算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師公也要哄著他說話！他是神子，有天授神能，是巫蠱之術(shù)的天才，難道今晚因為誤入陷阱就如此窩囊嗎？

想到這兒，他一把扯開荷包，從里面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竹筒，因為年代已久，顏色有些發(fā)黃。這在山林里是最普通的東西，比較稀有的是它非常小巧，上面還用寫了巫文的木塞封住了口！

這竹筒握在他的手心里并沒有什么異動，但他卻忽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覺得那手心中涼涼的感覺一直滲到了他的心里。

“故弄玄虛！”他冷哼一聲，壓下心底的不安。心想他們在八角樓已經(jīng)用虛假的師傅遺物騙過他一次了，這一次也肯定是嚇唬他而已。

阮瞻實力不如自己，一定是用詭計，他才不上當！

這么想著，他一伸手就把竹筒拋向空中。但那竹筒還沒落地，一直等在正南方向的阮瞻忽然祭出了一枚符咒！

那符咒與平常他所用的符咒都不相同，不僅顏色不正常，是那種腐爛的黑色，而且還散發(fā)著惡臭，并不象充滿正氣的東西。

可是這符咒祭出后，立即象一只黑色的小鳥找到最喜歡吃的東西一樣，以閃電般的速度一頭扎向那個竹筒，在竹筒還沒落地的時候‘呯’的撞在了一起。

符咒登時起火燒毀，而那竹筒卻從中間生生的裂開，摔落在地上，但竹筒中的東西卻還停留在半空中

那是一只小蟲，樣子有點象一只大號的蚊子，不過卻有兩對翅膀，在陽眼的光芒下泛著淡淡的紅光。

它象蜻蜓一樣能停留在空中一個點上，并不飛走，就停留在關(guān)正的對面，好似好奇一樣地盯著他！

關(guān)正哈哈大笑，“我當是什么呢？原來是我的寶貝！師傅啊師傅，你果然是最疼愛我的，還給我留著這百年不遇的寶貝，等著這幾個傻瓜找來送還給我！來吧，寶貝，到主人這里來！你終于回來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笑得如此志得意滿，好像把這一晚上的郁悶和剛才的狼狽全部忘得干干凈凈，并且獲得了從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一樣，沒注意到四方陣已經(jīng)撤了，阮瞻正向這邊走了過來，更沒注意到萬里和小夏臉上悲憫的神色。

他抹了自己的一點血在手指上，然后向那奇怪的小蟲伸了出去。

血氣在空氣中彌漫，那小蟲不在停留在半空，而是盤旋了起來，仿佛判斷著血氣的來源和真實性。

“是我，你的主人，不要猶豫了，來吧！”關(guān)正催促。

話音未落，那小蟲忽然向關(guān)正俯沖了過來，關(guān)正微笑著，把手抬得更高一點，可當他看到那小蟲的飛行的態(tài)勢和軌跡，驀然變了臉色！

可他來不及反應了，那小蟲利箭一樣射了過來，正中他的眉心！

這么小的一只蟲子，撞到物體上應該沒有任何聲響，可是此刻卻發(fā)出‘啪’的一聲，聲音之大好似關(guān)正被人扇了一個耳光。而且隨著這聲脆響，小蟲竟然沒入了關(guān)正的腦袋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guān)正呆住了，不相信事情怎么會這樣。他下意識地摸摸額頭，只覺得手下平坦一片，沒有任何痕跡，就像剛才的事沒有發(fā)生過，連他自己也有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追殺之下產(chǎn)生的幻覺。

這讓他有點茫然，抬頭看了看已經(jīng)趕到的阮瞻，才想說點什么，就覺得腦袋里一陣劇痛。

那巨痛來得如此猛烈，讓他情不自禁地痛叫了一聲，接著控制不住地翻倒在地。只感覺有一條絲在緊密的rou里正往外抽，似乎那小蟲在他的腦袋里吸食著腦漿，讓他整顆頭又木又疼，恨不得把腦殼敲開才能舒服！

他意識中是這樣的，并不知道他實際上也是這么做的。只見他滿地打滾，象受傷的野獸一樣大聲呼號，把頭向地上的石頭上撞，才一會功夫就血流滿面，整個人都不成人形了！

“快殺了他吧！”小夏別過頭去，雙手也死死堵住耳朵。

關(guān)正確實罪大惡極，他給那么多人帶來那么深重的苦難，即使無意中得罪過他，即使只是平常的商業(yè)競爭，他也會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折磨其它人時也許比現(xiàn)在他所受的還要殘酷，卻從沒有過一絲仁慈，所以他本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可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讓善良的小夏無論如何也不忍再看。

所謂人死債爛，何況他得到的不是平常意義上的死亡。平常的死亡只是一種開始，善良的人得到另一種生，邪惡的人得到繼續(xù)的懲罰，等待著悔過的一天。而他的死亡是徹底的，因為他做的惡太多了，只有用被徹底消滅才能夠清償！

阮瞻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拼命用頭撞地的關(guān)正，眼神也有些憐憫。他雖然一直努力要戰(zhàn)勝他，卻在這一刻突然覺得關(guān)正也只是個可憐人，總是想用最極端的方法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犯下了滔天的大罪，鬧到自己沒有回頭的路。

他揮手一指，讓關(guān)正的疼痛稍減。

關(guān)正伏在地上，一瞬間忽然有些悔恨，自己曾經(jīng)施加于人的，也是那么痛苦的嗎？他無力地想著，下意識地抓住面前的一雙腳，慢慢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阮瞻那望不到底的眼睛。

“我不明白?！彼浫醯卣f，“這是――我的蟲子，我小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為什么它要害我？！我的蟲子――我的――我的――”

“沒有東西是你的。”阮瞻心存憐憫，臉上卻還是淡淡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你所做的只能是爭取而不是強迫！可惜你一直不懂！”

“那蟲子――只認一個主人，和人不同――那是我的！啊――”短暫的止痛效果消失了，關(guān)正又開始喪失理智一樣的在地上打滾、呼號！

阮瞻長嘆一聲，舉起了血木劍，喃喃地道，“我給你個痛快吧！”

血木劍落下的同時，萬里遮住了小夏的眼睛。

水潭邊上，什么也沒有留下！密林里也沒有存留任何痕跡，一切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但對安然回到八角樓的三個人來說，心情卻很復雜。有劇斗后的疲憊、有完成一件事后的輕松和失落、還有反思整件事情后的沉重！

關(guān)正殞命的時候，天色也快亮了，此時再尋找段錦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大概在阮瞻撤陣的時候，她就悄悄離開了。

這讓阮瞻覺得欠著她什么，心里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報答她一下，雖然她在布陣開始時拖了點后腿，但最終還是幫了他們，困住關(guān)正的時候甚至是主動幫忙的。

那棵代替阿烏鎮(zhèn)守著北方的斷樹也在關(guān)正死去的一剎那突然起火，連帶著阿烏的尸體一起燒得干干凈凈，灰燼隨風都落入了小水潭中，好像是阿烏自己的安排一樣。至于關(guān)正，在血木劍殺死他后，他的身體慢慢萎縮干癟，最后變成了一截半米長的枯木，在經(jīng)阮瞻的檢查，確認他確實連魂魄也不剩后，被就地掩埋在了水潭的邊上。

這也算完成阿烏的一個心愿吧！

她因妒生恨，一念之差不僅害了許多人，也使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之所以一直穿著那雙新娘才會穿的繡花鞋，也許是幻想做了關(guān)正的新娘吧?，F(xiàn)在把她的灰燼和象征關(guān)正存在過的那段枯木埋葬得如此之近，但愿她會感到幸福！

說到底，她和關(guān)正一樣是個可憐又可恨的人，從不懂怎樣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會想要用極端的方法來獨占。只不過，關(guān)正的手段更加可怕、殘忍和偏執(zhí)！

小夏到最后也無法理解這兩個人――愛一個人而已，怎么會成了仇恨和牽涉極大的災難！

據(jù)阿烏講，關(guān)正自從師傅死后就開始煉制邪蠱，有好多還是祖輩相傳的禁忌之術(shù)，傳說運用其中之一都會受到天譴，何況他竟然把自己煉成了‘蠱人’，從精神角度上講已經(jīng)屬于瘋狂之列了。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他要不斷的殺人，因為越邪、威力越大的蠱就越需要很多條人命來供養(yǎng)，他為他養(yǎng)蠱，不受蠱的反噬，不得已要不停地殺人，即使他在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要殺的人也要找一個無辜的人來做蠱的食品。

但他殺的最多的是虐待父母的不肖子孫，大概是因為內(nèi)心對父母的虧欠，是一種變相懲罰自己的轉(zhuǎn)移行為。他當年為婚禮之事遷怒于父母，或許還把自己從小遭人厭棄算在了不良父和瘋娘的身上，所以才會在盛怒下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之后，他一定極度后悔自己的行為，因為他畢竟不是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之人。這也就是他后來諸多矛盾行為的成因。

他扮成關(guān)正接近小夏，渴望把她當成心目中那根本不真實的影子的替身。同時，他極度孤寂的生活著，非常渴望有人了解他的過去和他的內(nèi)心，所以當他得知有阮瞻這么個人后就故意設了個局，一步步把他們引入他的內(nèi)心、他的過去。

這也或許是不懷好意，想坐山觀虎斗的司馬南惡意設局利用關(guān)正，也正巧阮瞻要摸司馬南的底，才在最后發(fā)生了這一切。

關(guān)正想讓人了解他后，再殺死知情者以滿足自己的心理。但可惜，他惹了不該惹的人！當他的自視強大遇到了阮瞻的破釜沉舟，結(jié)果只能是滅亡！

“現(xiàn)在你給我講講阿百雅禁給了你什么夢示，還有那個可怕的小蟲子！”萬里指了指小夏，然后指指阮瞻，“你來給我講講那個臭了巴幾的符咒的事。我一直給你們當哨兵，什么真相也還不知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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