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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您答應的,斷沒有做不到的。嫂子,我現(xiàn)在誰也不信,連我自己都不信,只信您一個……”然而話未說完,一股鮮血就狂涌而出,終于耗盡她最后一絲生命。她雙眼暴凸,表情不甘,仿佛死不瞑目。察覺屋里忽然沒了動靜,關素衣渾身冰涼,滿心惶然。命運難道真是不可違抗的嗎?她費盡心機保全阮氏,卻還是留不住她?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滿身是血的金子、太醫(yī)、穩(wěn)婆從里面走出來,哀痛道,“二夫人走了,孩子,孩子也沒保住?!?/br>老夫人瞬間軟倒下去,趙陸離連忙攙扶,淚珠滾滾而落。幾個孩子被鎖在正房,并未得到消息,也不知如何恐懼焦慮。關素衣卻只是愣了愣,然后義無反顧地踏進產(chǎn)房。濃郁的血腥味幾乎能把人熏暈,阮氏就躺在被血浸透的床褥上,眼珠死死盯著門口,似乎有無數(shù)吶喊,無數(shù)祈求,無數(shù)渴盼,卻再也不能訴諸于口。“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她臨死最后一句呼喚總在關素衣耳畔響起,令她心如刀絞,痛不可遏。她跪倒在床邊,顫手抹下阮氏的眼瞼,卻接連三次未能如愿,只好去整理遺容,擦洗遺體,讓阮氏走得干干凈凈、體體面面。“夫人,這些活兒還是交給奴婢來干吧。此處血腥氣太濃,怕會沖撞了您,快回去好生洗洗,稍作休息,等這里忙完了奴婢再去叫您。接下來還有喪事要辦,您一定得補足精神,免得撐不下去。”雖然知道夫人膽魄過人,重情重義,絕不會在意產(chǎn)房的血污與死氣,金子卻不得不規(guī)勸。若夫人因此染了病,陛下怕是會比她本人更難受。關素衣手掌覆在阮氏鼓脹的肚皮上,感覺底下有什么東西踢蹬了一腳,表情先是詫異,繼而沉思,最后轉為決絕。她直勾勾地朝金子看去,雙目像燃燒著兩團烈火,能把人灼傷。“你懂武藝,且擅醫(yī)術,對吧?”她沙啞的嗓音里暗藏著一浪高過一浪的驚濤。“是的,夫人您想做什么?”金子心臟狂跳了一瞬。“找一把刀來,我要剖腹取子!”她一字一句緩緩開口,亮如寒星的眼眸告訴旁人,她沒瘋,反倒前所未有的清醒。☆、第86章妖魔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準備幫忙擦洗血污的明蘭嚇得腿腳發(fā)軟。她勉強穩(wěn)住身形,沖跟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幾名仆婦說道,“夫人要親自給二夫人整理遺容,你們都下去吧。對了,把繡娘叫起來,讓她連夜趕制壽衣,二夫人還等著穿?!?/br>幾名仆婦怕染上晦氣,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趙陸離已經(jīng)攙扶著老夫人回正院,又把太醫(yī)留下診脈,免得她受不住這等刺激。明蘭確定院子里再無外人,這才壓低嗓音規(guī)勸,“小姐,您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人死為大,您就讓二夫人好生安眠吧。這事若傳出去,別人不會體諒您是為了救孩子,反倒會怪您冒犯鬼神,行妖魔之事。更甚者,他們還會借機彈劾老太爺和老爺,敗壞關家千年聲譽。人都已經(jīng)死了,須得盡快入土為安,這個時候您可千萬別犯糊涂,所幸您是官宦人家的貴女,否則這等觸怒神靈的行為放在平民女子身上,非得被燒死不可!”“你以為我在犯糊涂?”關素衣直勾勾地盯著她,“我關素衣這輩子所做的每一件事,心里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人死為大,的確如此,然而還有另一句話叫人命關天。我今日剖了弟妹,雖褻瀆了遺體,卻順應天道,順應良知,我問心無愧!祖父和父親非但不會怪我,還會支持我。”她也曾做過母親,雖然才幾個月,甚至未能如愿把孩子生下,該了解的事項卻都一清二楚。她手掌覆在阮氏肚皮上,感受著底下的脈動,啞聲道,“羊水未破,孩子還活著,我若是將他連同阮氏一塊兒入葬,等于殺人。金子,還愣著作甚,拿刀去!”金子這才從震驚中回神,連忙跑到自己房間,拿了一柄吹毛斷發(fā)的彎刀。她沒敢問夫人為何知道自己懂武,轉念一想她那般聰明,哪能瞞得住,倒也很快釋懷。“夫人,真的,真的要動手嗎?”平生頭一回拿起刀不為殺人,而為救人,金子內(nèi)心無比緊張,竟不知不覺抖起來。關素衣用力握住她手腕,嗓音里滿是警告,“拿穩(wěn)點,莫胡亂擺動,剖淺了看不見胎兒,剖深了又會傷到他,你得仔細衡量。你殺過人吧?了解人體的構造吧?”對上夫人洞若觀火的眼眸,金子不得不點頭,干澀的喉嚨連丁點唾沫都咽不下去。明蘭“啊”的低叫一聲,而后面露膽怯。關素衣毫無表情的臉龐終于綻開一抹微笑,這才放開她手腕,柔聲安撫,“很好,殺過人這事兒就好辦了。剖吧,憑借你以往的經(jīng)驗往下剖,別猶豫,孩子等不起。”金子快哭了,心中把陛下罵了百八十遍,說什么保護夫人,阻隔趙侯爺,任務很簡單。哪里簡單了?她連自己什么時候被夫人看穿都想不明白。憑借殺人的經(jīng)驗去救人,她真不知道該怎么救,這么薄的一層肚皮,一刀下去沒準兒就把孩子切成兩半,亦或者切斷了手腳,那還不如讓他跟隨母親一塊兒下葬呢!腦子已亂成一鍋粥,她只能根據(jù)刀刃的觸感一點一點劃拉,忙活了幾刻鐘才終于把孩子安然無恙地剖出來,用棉布迅速擦掉渾身黏液,又在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嘹亮的哭聲響徹天際,金子忙裹好襁褓,手足無措地抱著他,滿心都是驚懼與焦慮過后的狂喜。上天啊,她把他救出來了,她親手把他從母腹中救出來了!這比打了十場勝仗,殺了上萬敵軍還痛快!明蘭也忘了恐懼,走過去不住地看。“夫人,您抱抱他吧,是個帶把的小子,身上很健全,中氣也足,來日必是一員猛將!”金子激動萬分地說道。聽見第一聲啼哭時,關素衣就已經(jīng)蒙了。她神情恍惚的接過孩子,像上一世演練了千次萬次那般慢慢調(diào)整姿勢,讓他躺得更舒服。他的小嘴兒一開一合,還在發(fā)出嚶嚶的哭聲,小手一觸及她衣襟就牢牢握住,像是有了感應。在這一刻,她的眼淚終于決堤而出,汩汩滾落。原來那孩子不是罪孽,對于母親而言,無論受不受父親期待,他們都是上天贈予的最珍貴的禮物,最慷慨的恩賜。她上輩子沒能保住他,于是編造出那樣的言論來欺騙自己,卻原來在心底深處,她一直都渴望著,懺悔著,希冀著時光倒回,將他牢牢抱住。“孩子,你不是罪孽,你是希望,是恩賜,是母親生命的延續(xù)。你一定要平安長大。”她將臉埋在孩子頸側,終是痛哭失聲。金子和明蘭從未見過如此失態(tài)的主子,一時間有些無措,繼而慢慢紅了眼眶,跟著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