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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珠堆滿底部,熠熠生輝,其上灑落紅橙黃綠青藍紫等各色寶石,迎著日光一看,真能把眼睛刺瞎;一箱裝首飾,俱為大家手筆,做工極為精致,莫說整套整套的頭面,連后妃才能佩戴的九尾鳳釵也在其中;余下兩箱都是一個箱子一個種類,胭脂、香料均為各地貢品,只有旁人沒聽過的,斷無宮內(nèi)找不齊全的,最后一箱全是大個兒的銀錠子,整整齊齊碼放在內(nèi)。今天日頭本就很足,關(guān)素衣只點算了一會兒便覺眼睛酸澀,忙轉(zhuǎn)開臉輕揉眼角。明蘭卻雙目放光,臉頰潮紅,顯然被這些東西迷丟了魂兒。這也難怪,只要是女人,哪有不喜歡寶物的道理?若是換個定力較差的,這會兒早就撲進箱子里打滾去了。金子默默垂頭,心道陛下真是改性兒了,堆放在箱子里的好些東西都是他拼著性命掙來的戰(zhàn)利品,平時碰都不讓人碰,今天卻專撿最貴重的收攏,而后一股腦運來帝師府,也算間接送給夫人。因幼時吃了太多苦頭,陛下對自己的東西格外看重,尤其是食物與錢財,簡直到了執(zhí)念難消的地步。他征戰(zhàn)四方,先后滅了突厥、粟特、吐蕃、黨項、波斯,將他們的皇廷洗劫一空,秘密藏入私庫。誰也不知道這些年下來他積攢了多少身家,但真要比較財富,便是傳說中富可敵國的葉家,亦或前朝留下的寶藏,也不過爾爾。誰也不知道他的私庫究竟設(shè)在何處,金子打小跟著他出生入死,也只蒙著眼睛去過一回,半刻鐘不到就被攆了出來。若非眼力格外敏銳,又記憶力絕佳,她還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出處。先前贈給葉婕妤的紅珊瑚算個啥?真該讓外頭那些人來看看這六口箱子里的寶貝。寵與不寵,愛與不愛,有時候很能從這些外物中窺出端倪。金子感嘆連連,終于也被璀璨寶光晃得頭暈?zāi)垦?,忙用手掌捂臉?/br>關(guān)素衣等眼睛不那么酸澀了才召喚運送箱子的小黃門,“這位公公,你那處可有禮單,能否給我看看?我懷疑東西送錯地方了,許是哪位娘娘的賞賜,你卻送來了帝師府?!?/br>小黃門早先也清點過一次,且得了白??偣芩懒?,說是必要送到帝師府,不可再運回來,管帝師與太常用不用得上,于是彎腰假裝查看箱子外側(cè)的封條,篤定道,“啟稟夫人,箱子沒送錯,您就收下吧,奴才這便回去復(fù)命了?!?/br>關(guān)素衣還要再詳細盤問,卻見他跪下磕了一個響頭,然后匆忙溜走,出了門跨上馬,咯噔咯噔跑得飛快。仲氏訝然道,“他怎么跑得如此快?咱們話都沒問完呢!”關(guān)素衣思忖片刻,搖頭哂笑,“哪怕送錯了,他又豈敢承擔(dān)罪責(zé)?為了活命,只能將錯就錯趕緊走人。也不知收到祖父賞賜的宮妃是何反應(yīng),恐也不敢懷疑圣意,默默收下便罷。娘您別cao這個心,先把東西收入庫房,若是宮里沒人來問,便當(dāng)撿了個大便宜?!?/br>“還能出這種錯?也是奇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且大多適合風(fēng)華正茂的女子,我拿著無用,要不你帶回趙家去吧,便當(dāng)娘補送給你的嫁妝。我猜宮里那位定然不敢去問皇上,未免顯得自己愛慕虛榮、小肚雞腸,必也是將錯就錯了?!敝偈弦粫亨皣@,一會兒竊笑。關(guān)素衣哪里肯拿這些燙手的東西,連忙辭了母親回征北將軍府,剛?cè)虢情T就聽說尚崇文畏罪自殺了,且還一把火燒了自己的茅屋,已是死無對證。“好狠辣的手段,竟是一點活路也不給人留?!彼⒃诶认鲁了剂季?,這才一面嘆息一面回了正房。另一頭,徐廣志恨不得生啖關(guān)家父子,卻又拿他們毫無辦法,只好丟卒保車,草草中斷此次謀算。他怎么也想不通帝師是如何識破自己騙局,卻也知道此時不宜深究,還得抓緊時機提高自己聲望,以圖入仕,于是私下聯(lián)絡(luò)景郡王,自去布局不提。尚崇文畏罪自殺后,他抄襲的策論便在雅士圈子里瘋傳起來,有幸得見者莫不擊節(jié)贊嘆,引為奇文。因焚書廢法而聲譽受損的徐廣志迅速走上臺前,成為上流圈子里炙手可熱的人物。有鴻儒專門為他的策論做序,稱他為儒學(xué)之承上啟下者,將來或開山立派,終為一代大家。不過短短數(shù)日,他的聲望便直逼關(guān)父,還有文臣屢屢舉薦他入仕,二府三司等要職均提了一遍,仿佛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全才。然而在圣元帝心里,此人卻是個居心叵測,心黑手狠的jian邪,斷不能用,每有此類奏折便留中不發(fā),背地卻加派人手調(diào)查他生平,欲找出一二罪證將之除掉。關(guān)素衣聞聽徐廣志東山再起的消息,心里憋了一股郁氣,無論如何也難以消解,命人找來他的策論原稿,仔細研讀一番,然后針對其中漏洞一一書寫辯駁。這輩子,她絕不會給徐廣志一絲一毫機會。上位就上位,總拿祖父和父親當(dāng)踮腳石是怎么回事兒?難道關(guān)家上上輩子與他有仇?既如此,她就親手把人摁下去。☆、第81章碾壓徐廣志此人最擅長就時政發(fā)表策論,又因筆力強橫,每每都有震耳發(fā)聵的論點。要駁倒他并非易事,所幸關(guān)素衣上輩子發(fā)配別莊后無事可做,日日夜夜均在鉆研學(xué)問,二人真要在文壇上較個高低輸贏,其結(jié)局誰也說不準(zhǔn)。尚崇文仿寫的策論題為,經(jīng)過關(guān)父反復(fù)修改后,刪減了很多與新法相互沖突的地方。而徐廣志這篇風(fēng)靡了整個上流圈子的策論題為,完全沒經(jīng)過刪減,其主旨是法為德輔,一國律法地制定,當(dāng)以禮教和道德為主,再施以法律相輔,官員審案量刑的基準(zhǔn)先是道德禮教,后才是國法,二者若相互沖突,自是道德禮教為重,國法為輕,這便是所謂的“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隨即在行文中一步一步深入,相繼提出親親得相首匿、八議、官當(dāng)、上請、準(zhǔn)五服以制罪、十惡等論點。親親得相首匿暫且不提,八議、官當(dāng)、上請,確為特權(quán)階級規(guī)避法律制裁提供了絕佳工具,可說是完全推翻了皇上之前提出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論調(diào)。而準(zhǔn)五服以制罪論則是建立在血緣親疏遠近的基礎(chǔ)上,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父權(quán)得到極大鞏固,而女子卻成為最卑微的存在,不可忤逆父親、夫君,甚至兒子,受到戕害除了忍耐,斷不能反抗。妻子狀告夫君形同死罪,孩子狀告父母亦如此,所有家庭都被壓迫在父權(quán)之下,從此前的“嚴(yán)刑峻法”轉(zhuǎn)變?yōu)椤翱⒍Y教之防”,將儒家思想對人民、鄉(xiāng)黨,甚至國家的影響力擴至極限。可以想見從中得到最大實惠的禮教大家長和特權(quán)階級們是如何歡聲雷動,全心擁戴。這篇文章是他們的喉舌、利刃,是宗族對抗國家,禮教對抗律法,特權(quán)階級壓迫百姓的最佳代言。稱它為“奇文”真是一點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