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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抬頭看了她一眼,豆大的油燈下香姐正借著光納鞋底,一針一線走的飛快,模樣性子都是杏林村里拔了尖的,要不是那天殺的土匪,她再過幾個月就要嫁到錢家了,那可是多少人眼紅的好親事,就這樣打了水漂!還有那天殺的錢棟梁,春日里還巴巴的來家里幫著種地,只為了偷偷瞧上香姐幾眼,現(xiàn)下偏偏不在杏林鎮(zhèn),他那爹娘就做了主……哎,都是命。誰想到第二天上午,孫大嘴又帶來一門親事。進(jìn)屋以后她面色就怪怪的,接過王孫氏遞的水抿了兩口,干笑著說道,“大妹子,村口的胡先生要給你加香姐提親?!?/br>“胡先生,哪個胡先生?”王孫氏問道。“就是,就是山口杏林邊那個大胡子!”“好你個殺千刀的孫大嘴!還我五百文錢來!”王孫氏一聽就躥起來,拉著孫大嘴就嚷嚷開了,“那大胡子吃人rou喝人湯的,哎呦孫大你個殺千刀的,你這一去不回,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給人這么糟蹋,我不活了啊……”香姐和二姐正在外面舂米,聽見她這樣一哭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進(jìn)來,費(fèi)了老大力氣才把王孫氏拉了起來,香姐只知孫大嘴是來提親的,怎么好意思當(dāng)面問,只拉了她坐在炕沿上。孫大嘴一臉官司,用那大紅鑲金邊的帕子擦了擦嘴,道,“真晦氣,那大胡子找了我,我也是替你們牽個線,跟我嚎作什么……”說完覷了王孫氏兩眼,怕她再撒起潑來,趕緊轉(zhuǎn)身走了。3、我娘不好吃香姐聽她這么一說也給驚住了,這個大胡子幾年前從外面來到杏林村的,相貌猙獰不說,脾氣還十分古怪,遠(yuǎn)遠(yuǎn)的住在村邊不說,見到人便吹胡子瞪眼的,村里人嚇唬小孩子都說“再哭就叫大胡子抓你燉湯喝”,就連孫二姐也沒少聽到這話,他竟然要提親,為什么?難不成是想把我做湯?她打了個寒戰(zhàn),愈發(fā)覺得有可能。王孫氏病了,一向健壯的她臉色蠟黃的躺在炕頭上,連說句話的力氣也沒有。村子里的郎中來看了看,說病得嚴(yán)重要去鎮(zhèn)子里才能看。香姐和二姐四處尋人好容易借了一輛平板車,推著王孫氏趕到了鎮(zhèn)子里,沒想到路過米糧店的時候那趙老板競瞧見了,他拄著拐杖緊走著追上了孫家姐妹,看了一眼王孫氏,眼珠一轉(zhuǎn)看著香姐,道,“好香姐,你若是缺銀兩盡管開口,那彩禮錢我可是早備好了的。”孫二姐一聽就啐了一口,香姐連忙拉了她,話也沒說,只推著平板車?yán)@過趙老板去了藥房。遠(yuǎn)遠(yuǎn)聽見一個蒼老卻尖利的罵聲,“不要臉的sao蹄子,送上門來勾引……”好容易到了藥堂,坐診的老大夫看了看,又搭了一把脈,捋著胡子說,“這急火攻心之癥厲害的緊,沒有三五兩的藥是治不好的?!笨蓪O家孤兒寡母哪里去籌錢?香姐一咬牙就要去米糧店找趙老板,被孫二姐死死的拉下,哭著說“娘要是知道你豁出臉去借銀子哪里咽得下這口氣,我們還是再想想辦法?!?/br>香姐摟著二姐掉了半天淚,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姐妹兩個推著沈重的木板車往回趕。村子和鎮(zhèn)子之間隔著一座山梁,眼見著日頭已經(jīng)西下,兩人只得從近路回家,沒想到又碰到了那個大胡子。香姐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他就出了汗,想到他要跟自己提親,臉上更是火辣辣的,只低著頭賣力扶車?,F(xiàn)下正是下坡路,最怕一個松手車滑下山谷,索性兩個人都牟足了力氣不去看他,誰知在路過的時候卻聽見一聲低沈的“喂”香姐寒毛倒豎,險些又栽下去。還好一把穩(wěn)住了車轅,話也不敢說連忙加緊腳步,“你娘病了嗎?”他問。“嗯,”孫二姐也嚇得要命,她是從小聽著大胡子吃人喝湯這種故事長大的,比香姐害怕,愣是不敢動了,只抖著說,“病了好幾日?!?/br>“抓藥了嗎?”那大胡子邊說著話邊走到車邊,低下頭看了看王孫氏。王孫氏已經(jīng)燒得迷迷糊糊,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胡話。他皺了皺眉想要摸她的脈,香姐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莫要吃我娘……”她眼一閉心一橫,道,“我娘不好吃,你要吃,便吃我好了。”半晌也不見動靜,一睜眼,大胡子正在怪怪的看著她,她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二姐也忍不住哭了,從此大胡子的怪談中又多了一筆。秋風(fēng)蕭瑟,香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掀起瓦罐看了看,藥已經(jīng)熬得差不多了,她倒好一碗端到屋子里,怯生生的遞給大胡子,“胡先生,藥好了。”大胡子嗯了聲,接過藥聞了聞,說,“不錯,給你娘喂下吧?!彼s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扶著王孫氏坐好,半撒半喂的把這一碗藥喂了進(jìn)去。喂完藥以后,王孫氏臉色便好了些,到了半夜燒已經(jīng)退了,香姐這才放心下來,靠在她身邊睡著了。天不亮就被大胡子推醒,她抹了一把臉,扶著王孫氏下了床。王孫氏病的迷迷糊糊,被扶到小車上以后繼續(xù)昏睡。大胡子拿了一張棉被蓋在她身上,接過香姐身上的車轅,說道,“我來?!闭f完便輕輕松松的拉上木板車下了山。香姐知道他是怕壞了自己的名聲,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動,想著“這胡子吃不吃人不知道,但給娘親治了病,就是我的恩人?!鼻宄康穆端苤?,香姐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走,褲腿都被打濕了,凍得直哆嗦,大胡子半路停下,說道,“你也上車吧?!?/br>“不用,我不累?!毕憬闶軐櫲趔@的擺手,被大胡子一個瞪眼嚇得沒了聲音,哆哆嗦嗦的上了車,“蓋被子”大胡子又說。“啊,好?!彼B忙蓋好被子,又給娘親拉了拉,小車輕輕一晃,開始穩(wěn)穩(wěn)的向前走,大胡子的力氣比他們姐妹兩個加起來還大。香姐偷偷看著面前一堵墻似的背影,心里竟沒來由的一陣暖,父親在她九歲那年就離開杏林村,這些年她們母女何曾受到過這樣的照顧?4、揣著剪刀嫁人去回到家門口一看,二姐穿著薄薄的衣服等在門口,香姐眼淚都要下來了。摟過二姐給她搓著手臂,心疼的說,“不是讓你在屋子里等著嗎,這大半夜的怎么站在門口?”“姐,我怕你被殺了燉湯……”二姐說著哭了起來,又怕引來左鄰右舍不敢大聲哭,憋得十分可憐,香姐哄好了她再一轉(zhuǎn)身,卻見微微亮起的晨光里,大胡子早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王孫氏吃了十幾副湯藥終於生龍活虎,這些藥草都是大胡子采好趁夜放在門口的。這天早上,看著王孫氏喝下第二碗粥,香姐才道,“娘,親事我想好了?!?/br>王孫氏驚了一跳,“孫大嘴又找人了?”“我想嫁大胡子。”香姐說道。王孫氏一聽便愣住了,二姐幫腔說,“娘,大胡子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