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皮了。

然后呢，然后要往哪里走……

余丸站起身，面對著像是會吃人的夜色，深深地嘆了口氣。

遠方，被火系異能燒毀線路的列車無聲無息地?？堪肼?，面部表情缺失的縱火犯緩步從車上走了下來。

……

…………

三天，漫無邊際地找了三天。

有“鑫鑫紡織廠”的城區(qū)是第三城區(qū)，不擁擠、不吵鬧，人們過著慢悠悠又井然有序的生活。

余丸吃了幾個小番茄，感到腹痛稍微緩解一些后，裹緊外套、縮著脖子繼續(xù)往前走。

外套是她撿來的，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人把這么新的厚外套忘在長椅上沒有拿走，她太冷了，拿來試了試，竟意外的合身。

這三天走得路比這幾月加起來走得還要多，膝蓋青黑黑的，碰了會疼。不過多走點路，不去想它，就好像沒有那么疼了。

“請問，您有沒有看到過長這樣的人？”余丸給路人看通訊器上的圖片。

她所得到的答案總結(jié)的話只有兩個：“沒看到”，“這不是omega世界最大抗爭的新聞報道圖片嗎？江不城嘛，我知道他”。

“那，您最近有看到可疑的人在附近走來走去嗎？”余丸繼續(xù)問。

對方不作聲地將目光投向她。

明明是這個區(qū)她扔下了兩個復制人，不可能無緣無故人間蒸發(fā)的，余丸繼續(xù)厚著臉皮到處問。

“請問，您有沒有看到過長這樣的人？”

“嘿嘿，這不是小知嗎？”

——終于，第三天的晚上，她第一次得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嗯嗯，小知？！”余丸握著通訊器，激動得語調(diào)都在打顫：“請問哪里可以找到他？”

“噗，你去旁邊那個城區(qū)咯，他就在路邊。”女人不懷好意地壞笑了一聲。

余丸已經(jīng)走到了第三城區(qū)的邊界，再過去的第四城區(qū)，比第三城區(qū)的夜晚來得更早，從現(xiàn)在這兒就可以窺見那邊一排排亮起的霓虹燈，它們一閃一閃著，非常漂亮。

“路邊？是哪一條路的路邊？”她沒有明白意思，想問得具體一點。

女人盯著余丸，眨了眨眼睛：“你真有意思?！?/br>
見她一臉的茫然，女人笑得更開心了：“哪個路邊，哈哈哈……哪個路邊熱鬧就去哪邊咯?！?/br>
這回余丸立刻反應過來了，她是跑著去第四城區(qū)的。

人潮中穿行，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華燈初上，衣著暴露的男男女女、刺鼻的煙味、泛苦的酒精味，眼前的一切都讓余丸想罵臟話。

實在跑不動了，停下來擦一把汗。

她扶著膝蓋，抬頭看見天邊有一朵鑲著金邊的云。目光移向隱沒于光線下的，還沒有亮起燈的轉(zhuǎn)角，那里有一行人。

他對于她來說太特別了，以至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知！”余丸攢了口氣，興奮地沖那個方向喊。

少年看過來，黑發(fā)散亂，像被人隨意地揉過。微微的仰角，使他的表情看上去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淡。

對視的那一刻，他的眸子被一小簇亮光點燃。

秋日的寒氣從他身上瞬間消散殆盡，少年直勾勾地看著余丸。下一秒，便腳步倉惶地朝她跑過來。

“mama！”他這樣喊她，然后燦爛地笑起來。

余丸感覺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事實上她也確實被他抱了個滿懷。

——江不城那張臉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她表情呆滯地想。

感覺就像，一塊橫在身體里的冰塊，被從天而降的大掌狠狠地揉碎了，由頭頂?shù)侥_趾頭都被細細小小的冰渣子凍到了，凍得酥酥麻麻。

——不過……

余丸艱難地扯開身上的“牛皮糖”，問道：“你叫我，mama？”

“是的，”小知伸著手，又一次的虎撲過去：“mama！”

太犯規(guī)了，頂著這張臉的話……

——江不城叫我mama了，江不城笑著要抱我，還叫我mama！

她在心里整理了兩遍面前難以置信的情景，強烈地違和感伴隨著些許占江不城便宜的幸福感，占據(jù)了她的大腦……不！這是錯的！別再聯(lián)想了！

“好乖好乖，再叫一遍^_^?！?/br>
——天吶，怎么給說出來了。

準點營業(yè)的轉(zhuǎn)角商戶開了燈，瑩瑩暖色從小知背后亮起來，他的笑臉被光映得柔柔的，朦朧可愛。

怎么能這么巧呢，這一刻啊，在這個街角擁抱的倆人，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放著光芒。

“啪——?。。　?/br>
不知是誰見不得美好。

線路滋滋爆出火花，整個區(qū)的燈一連串地、憤怒地滅了。

人工光暈凄慘地不見，主角雙雙被打回人間。

“小知害怕……”

想做主角，戲就得足。

老舊的線路霎時間燒得火光沖天，各種意義上的。

☆、46.四十六

這種感覺挺陌生的，對于余丸來說。

——被依賴、被期待，面前的少年渴望得到她的庇護。

火光中，他表情怯弱，因為太害怕了所以抓著她的手臂瑟瑟地發(fā)抖，像極一只初生的稚鳥。

就算是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江不城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不是江不城，卻是一個向往著“生”的生命體。

——可是余丸，想這個有什么用呢？

她重重地摳緊手心，強迫自己從不必要的猶疑中清醒過來。再看向小知時，余丸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了之前的溫和平靜。

“你呆的地方不安全，不如跟我走吧？”她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輕描淡寫地說出了決定他命運的話。

小知被這話嚇到了似的，猛地加大手上的力道，抬頭看她時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通紅：“真、真的嗎？”

被他抓得有點疼，余丸皺了皺眉頭。

“是真的嗎，mama、你要帶我走？”等了半秒沒有得到確定的回應，他就心急地又一問了一遍。

余丸笑笑：“嗯?！?/br>
——mama這個稱呼果然聽幾遍都覺得別扭啊，不過能更輕松帶走他的話，怎么樣都無所謂。

最后，帶走小知花掉了一大筆錢。第四城區(qū)這批人最擅長的就是坐地起價，不過他們大概也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新來的、被遺棄的小知，竟被能賣出如此天價。

“我太貴了，我、我沒那么貴的啊……你快跟她講講價呀！”最著急的人是小知。

他比余丸高出一截，還拉她的袖子跟她說悄悄話，弓著的背和大紅臉使他看上去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蝦。

她摸著他健康漂亮的臉蛋，喃喃道：“你是無價的。”

小知眼里蓄滿淚水，吧嗒一眨，金豆豆掉了下來。余丸去擦，摸到一手燙人的炙熱。她悄聲收回手，在外套上蹭掉了指尖的濕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