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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加快了步子,沒多時就來到巷尾。那里果然有處院落,只是門頭的黃瓦剝落,墻下爬滿青苔,蓬草從縫隙中鉆出來,將磚石頂?shù)昧押劾劾?,紅漆斑駁的大門半掩著,瞥眼便可見里面荒敗雜亂的院子。而那歌聲正是從這院子里傳出的。這時她卻緩了下來,那顆心卻“砰砰”的狂跳不止,慢慢地靠到近處,伸手輕輕將那布滿塵灰的門又推開了些,小心翼翼地探頭向里面張望。院內(nèi)正中是一條龜裂的青石板路,滿地狼藉,四處雜草叢生,正對面的殿宇已塌了半邊,兩側(cè)也是破破爛爛,不見一處整齊的屋舍,若不是親眼看到,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皇宮之內(nèi)居然還有這般地方。這里到處空空蕩蕩的,沒見半個人影,可那歌聲卻依舊不斷傳來,聽上去似乎就在左近。高曖大著膽子從門口探了半個身子進去,朝左邊一望,便猛然見不遠處的墻下有一口井,井臺上赫然竟坐了個人。她吃了一嚇,向后縮了縮,再仔細(xì)去瞧,見那人穿著一套臟得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宮人襖裙,呲著一口黃牙,邊笑邊唱著那小調(diào),手里還捋著那又長又亂的花白頭發(fā),將捻下的虱子塞進嘴里。原來是個瘋癲的人。高曖不覺有些失望,可想著這人竟會唱這首小調(diào),心說莫非她也是從夷疆那邊入宮來的,又或者曾經(jīng)是……她顧不得害怕,便索性推門而入,朝井臺那邊走了過去。那人似乎瘋得厲害,竟沒留意她進來,仍然坐在那里邊唱邊笑,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高曖來到離她丈許遠的地方,就聞到一股惡臭之氣撲面而來,微微顰眉,抬手掩了口鼻,忍著又向前走了兩步,見那人卻仍沒瞧見她,便清清嗓子叫了聲:“這位婆婆?!?/br>對方起初似是沒聽到,等她又叫了一遍,才慢慢回過頭來,抹著鼻涕,呲著一口黃牙咧嘴傻笑。高曖見她滿臉泥污,臟得全然看不出本來面目,但瞧著也不如何嚇人,便又問:“這位婆婆,請問方才所唱的那歌兒是從哪里聽來的?”她話剛說到一半,卻猛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笑容沉了下去,那雙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整張臉都凝滯住了。“婆婆?你怎么了?”她察覺對方眼神有異,不由得戒備起來,正要向后退,那人卻忽然跳起身來,猛撲到她腳下,跪地叫道:“娘娘!”第17章宮門巷高曖哪里料到她會突然撲上來,當(dāng)即吃了一驚,待要向后退,那婆子竟猛地伸手扯住她的裙擺,嘶聲哭喊著:“娘娘,奴婢想得你好苦啊,娘娘……”方才事出突然,全沒在意,這下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高曖登時便愣住了。娘娘?這瘋癲的婆子居然用了這般叫稱呼,莫非是把自己錯認(rèn)成了什么人?眼見她哭得聲淚俱下,傷痛不已,兩行半渾的淚水順著臟兮兮的面頰流下,倒像是在泥地上沖開了兩道溝渠,瞧著又是可怕又是滑稽,卻還將臉緊緊貼著自己的小腿,眼淚鼻涕都蹭到了裙擺上。高曖并沒動氣,只是有些慌了手腳,下意識地想逃開,卻被她死死拽著脫不了身,不禁急了起來,只好半推半勸道:“婆婆,快松開,你認(rèn)錯人了,先放開我再說話。”那婆子不僅不放,手上還加了幾分力道,拽得更緊了,不住地叩頭道:“娘娘,快走,快走……這夏國宮里沒一個好人,咱們……咱們回夷疆去吧?!?/br>“婆婆,你……你說是從夷疆來的?”高曖聽到最后那句話,渾身一震,只覺那顆心幾乎要從腔子里蹦出來。若果真如此的話,那也就是說,這人和母妃定然有極深的淵源,或許可以從她口中問出些當(dāng)年的情形也說不定。母妃那時為什么會突然故去,而她自己又為什么從小就被送去庵堂禮佛,這些疑團十幾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盡管不愿去提及,但卻無法阻止自己去想。那婆子似是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仍然自顧自地哭著叫著,語無倫次,漸漸亂了,聽不清在嚷嚷些什么。高曖愈發(fā)急了,當(dāng)下也顧不得污穢,俯身抓住她的肩頭,湊到近前大聲問:“婆婆快說,你真是從夷疆來的么?可認(rèn)得當(dāng)年的貴妃娘娘慕氏?說啊,你快說??!”那婆子仍在自言自語,聲聲慢慢低了下去,過了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眼神卻已是空洞洞的,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虛無。高曖咬著唇,用力搖晃了兩下,又問了一遍,對方卻還是毫無反應(yīng)。她知道這種人或許好一陣瘋一陣,勉強不得,只是好不容易尋到這個機會,若錯過了,當(dāng)年那些是便可能從此湮沒無聞,再也沒法確知,正待要再問,卻發(fā)現(xiàn)那婆子望著自己的眼神忽然由空洞變作了驚恐,恍如見了鬼一般。“婆婆,你怎么了?”她話音未落,那婆子猛地一聲尖嚎,用力推開她,扭頭連滾帶爬的逃了,不時還撿起地上的碎石泥塊朝后扔,轉(zhuǎn)眼間便奔進了側(cè)旁的一間破屋。高曖沒有防備,被她這一推倒在地上,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疼痛,爬起身來就要追上去,卻聽背后熟悉的聲音叫道:“主子且慢,莫去追!”她霍然回頭,就見馮正躬著身子,急匆匆一溜小跑地奔了過來。“主子怎的無故到這里來了?真真嚇了奴婢一跳?!瘪T正側(cè)頭瞥了瞥那婆子剛剛奔入的破屋,一臉關(guān)切的問。高曖瞧得出他定是一直跟著自己,當(dāng)下也不說破,便問道:“你識得那婆婆么?”馮正躬身搖頭:“回主子話,奴婢不識得,只知道這兒是安置殘病瘋癲宮人的地方,據(jù)說還常常鬧鬼,是宮里第一等兇險之處。主子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怎能到這兒來?沒得污了手腳?!?/br>高曖見他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便道:“我沒什么,只是覺得方才那瘋婆婆有些意思,想再去瞧瞧,你無事便先回了吧?!?/br>馮正聞言,趕忙又打了一躬:“主子慈悲,萬萬不可!那等瘋癲的人不知尊卑輕重,若急起來失手傷了主子,別說陛下降旨怪罪,就是干爹他老人家也饒不了奴婢,哪怕有十條命也不敢讓主子一個人過去。”他說著,翻著眼皮向上瞧了瞧,便又露出那副笑臉道:“主子莫惱,奴婢斗膽進個言,若果真覺得癲婆子有趣,想問些什么,不如讓奴婢去司禮監(jiān)稟告干爹一聲,東廠那頭耳目靈便,手段也多,只要吩咐下去,不管她是真的瘋了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