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的左側顳部有一處創(chuàng)口，留在現(xiàn)場的血泊應該就是從這里流出的。雖然是在頭部，但可能傷及了大血管，即便是冷凍了幾天，一動尸體，還有血液滲出。

創(chuàng)口周圍有片狀的擦傷，創(chuàng)口不整齊，創(chuàng)腔內(nèi)還有許多灰塵、沙末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可想而知，這處創(chuàng)口是和地面撞擊而形成的。

除此之外，尸體上再也沒有開放性創(chuàng)口，只有肩峰和上臂外側部位可以看到一片烏黑的瘀血區(qū)域。

從尸表的情況看，死者最嚴重的損傷應該是在頭部，所以我們從頭部開始解剖。

我們切開死者的頭皮后，就看出了異常。死者左側的顧肌有明顯的出血，這個不奇怪，因為左側頭皮創(chuàng)口提示了有和地面撞擊的過程。然而，他右側的顳肌居然也有明顯的出血。我來回翻動著已經(jīng)被切開的頭皮，確定顳肌對應的頭皮，并沒有任何rou眼可以觀察到的損傷存在。這一處出血顯得很突兀.仿佛和周圍的損傷并沒有明顯的關聯(lián)。

出現(xiàn)了疑點，我們迫不及待地鋸開了死者的顱骨。沒有想到的是，死者的腦組織完全正常，甚至沒有任何外傷的痕跡。整個顱底也都完整，沒有骨折存在。也就是說，雖然死者的頭部遭受了外力，但是并沒有損傷到腦組織，頭部損傷不是他的死亡原因。

我站在解剖臺旁思考了一下，又將死者的頭皮恢復原狀，看了看他面部的損傷，心中有了些底。

既然在頭部沒有找到死亡原因，我們迅速開始了頸、胸、腹的解剖檢驗。我是主刀，站在尸體的右側，大寶則站在尸體的左側。在我們逐層分離胸腹部皮膚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異常。從尸體右側rutou處，就看到了皮下出血，很濃重的皮下出血。這個出血一直在往尸體的側面、背部延伸。

手術刀不停地分離，想找到出血區(qū)的盡頭，這使得尸體的整個胸腹部皮膚都仿佛要被剝離下來一樣。

最終，我在尸體右側肩胛部找到了出血區(qū)的盡頭。

這么大一片出血區(qū)域，是我們平時很少看到的。從rutou部位開始，一直延伸到肩胛部，下面則是從腋窩開始一直延伸到腰部。尸體的整個右側面幾乎全是皮下出血。

“出血是哪里來的？”大寶問。

我的手有些抖，因為我知道，如果是非常嚴重的損傷，一般都見于交通事故，而人為是比較難形成的。

為了防止被肋骨斷端刺破手，我在乳膠手套的外面加戴了一層紗布手套。

“四，五，六，七，八，九?！蔽覚C械地數(shù)著，“至少有六根肋骨骨折，而且每根肋骨骨折還不止斷了一截兒?！?/br>
“這么嚴重的暴力，人為可以形成嗎？”大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開始質疑我開始的判斷。

沒有想到軀干解剖的情況和頭部解剖以及現(xiàn)場勘查的情況相悖，我頓時有些暈。我想到了解剖帶來的隱患和后果，以及這一天所付出的警力勞動。

定了定神，我又解剖了死者的脊柱部位和肩胛骨，并沒有出現(xiàn)骨折。這使得我有了一些信心，我認真地剝離死者右側每一根斷了的肋骨，讓骨折斷端全部從軟組織的包裹里暴露出來。

肋間肌對肋骨的包裹是很致密的，所以這項工作很困難。不知不覺，剝離工作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此時已值深夜。雖然我一直弓著的腰十分酸痛，但是隨著刀尖的運行，我仿佛逐漸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隨著肋骨斷端的逐漸暴露，真相仿佛也慢慢浮出了水面。

“鼻根部皮下出血，口唇挫裂創(chuàng)，左右顳肌出血，左側頭皮創(chuàng)口及頭皮擦傷。”我一邊用手點著尸體上的損傷，一邊說，“右側肩膀及上臂挫傷，右側腋下六根肋骨骨折，伴周圍大面積皮下、肌rou內(nèi)出血?？偣驳膿p傷就這些了吧?！?/br>
“嗯?！贝髮氄f，“這么大面積的損傷，應該可以定擠壓綜合征導致急性腎功能衰竭死亡吧？還是定創(chuàng)傷性休克死亡？”

“具體的死因，我們?nèi)∠滤勒叩哪I臟回去進行病理檢驗后就能知道?！蔽艺f，“但不管是哪種死因，側面胸腰部的損傷就是致死的原因，這個毫無疑問。我們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分析這個損傷的損傷機制是什么?！?/br>
“我看啊，老秦你錯了，我覺得是交通事故。”大寶說。

林濤點頭附和，他和陳詩羽在我剝離死者皮膚的時候就大吃了一驚。我估計，一是剝皮的即視感讓他們感到驚恐，二是面對這么大面積的體內(nèi)閉合性損傷他們感到驚訝。

“不急著下結論?！蔽艺f，“明早咱們專案會上再去辯論?！?/br>
又困又累的我回到賓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即便是在做夢，仿佛也是現(xiàn)場還原的情況，渾渾噩噩的。

清早起來，隔壁床上的大寶還在酣睡。昨晚我仿佛聽見了他在說什么夢話，而此時，還可以看到他眼角晶瑩的眼淚，枕側的床單濕了一塊。

3

案件性質陷入了謎團，所以青鄉(xiāng)市公安局的局領導召集了刑警、交警部門的負責人共同參加了本起案件的專案會。

為了讓大寶能緩解一下悲傷的心情，轉移注意力，我安排他來做本次尸檢的匯報人。

大寶認認真真、分毫不差地匯報完尸檢的情況后，開始進行自己的分析：“我們內(nèi)部也有分歧，所以自己分析自己的意見，看誰能把對方說服。我認為這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的案件。主要依據(jù)是死者側面的損傷，多根肋骨骨折，人為較難形成。對于案件的整體分析，我認為是這樣的：一輛重型卡車從死者牛建國的右側撞擊了他，受力點是身體右側面，導致了右側面大面積損傷。可能是由于某種原因，死者并沒有被拋甩出去，而是左顳部著地，形成了左側的頭部損傷。因為人體著地后不會馬上靜止，死者可能發(fā)生了翻滾，形成了面部損傷。因為只是摔倒后著力，所以他頭部、面部的損傷并不嚴重。以上就是我的觀點?！?/br>
我說：“我依舊認為這是一起命案，但可能不是謀殺，而是激情殺人。如果案件定性，可以定性為故意傷害致死?！?/br>
“怎么分析出來的？”劉支隊一臉驚奇。

我說：“兇手沒有攜帶任何工具，徒手殺人。而且，兇手的情緒一直處于高度憤怒當中，他沒有對致命的部位進行襲擊，只是沒控制好力度，導致人死亡了?！?/br>
“愿聞其詳。”大寶說。

我說：“我先提幾個問題。第一，你剛才說的某種原因會是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能導致在巨大暴力撞擊下，人體不被拋甩？”

“這我確實沒想明白，但是交通事故是一瞬間的事情，其間可能有一些小的原因不被我們掌握，所以看起來不合情理?！贝髮氄f。

我說：“那第二個問題，死者右側顳肌的損傷是怎么來的？”

大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