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兩張床，坍塌的磚瓦下壓著的是類似桌子、衣柜之類的家具。剛走進(jìn)屋內(nèi)，突然，迎面塌下兩塊磚，著實嚇了我一跳。還好3具尸體都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被塌下的磚瓦壓壞。走近尸體，一股濃重的rou煳味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干法醫(yī)這么久，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碰見有明顯異味的現(xiàn)場和尸體，我都會使勁兒地揉幾下鼻子。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有效果，揉過了鼻子，通常我就不會覺得異味難以忍受了。

師父當(dāng)然知道我的這個習(xí)慣，笑著問我：“不會吧，腐敗的尸體說難聞可以，火燒的尸體可不難聞，rou燒熟了都是香的?！?/br>
不知怎么的，師父的這句話反而引得我想吐，我突然想起了今晚狼吞虎咽下去的那頓烤rou。

尸體身上的衣物基本已經(jīng)被燒干凈，皮膚都已經(jīng)炭化，3具尸體的姿勢都是拳擊的姿勢。

“尸體呈斗拳狀?！蔽艺f，“書上說，斗拳狀是生前燒死的尸體的征象啊?！?/br>
“盡信書不如無書?！睅煾刚f，“死后焚尸的尸體很多時候也是斗拳狀。只要火勢兇猛，軟組織迅速受熱收縮就會呈斗拳狀?！?/br>
我點了點頭，戴上手套捏了一下老年尸體的胳膊。胳膊上“咔”一聲響，掉下來一塊燒焦的皮膚。

“燒得很嚴(yán)重啊?！蔽艺f。

“屋頂都燒塌了，當(dāng)然厲害了?！睅煾敢贿呌^察地面，一邊用腳尖蹭了蹭硬土質(zhì)的地面，說，“這里炭化最嚴(yán)重，這里應(yīng)該是起火點，而且有助燃物，提取了快送市局理化檢驗，看看是什么助燃劑?！?/br>
師父不僅是刑偵專家，也是火災(zāi)事故現(xiàn)場的鑒定專家，對火災(zāi)現(xiàn)場的勘查也非常有經(jīng)驗。

技術(shù)員按照師父的指示在地上刮蹭著灰燼。師父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濕透的墻壁，說：“把尸體拉去殯儀館尸檢吧?！?/br>
“都快12點了，您的血壓有些高，不如回賓館休息，明天再看尸體吧？”刑警隊長關(guān)心地對師父說。

“破案，能等嗎？”師父摘下安全帽，率先坐進(jìn)車?yán)?，“去殯儀館?！?/br>
到了殯儀館，我們都傻了眼。那一年的清夏縣還沒有建成尸體解剖室，殯儀館到處都是黑咕隆咚、靜悄悄的，只有當(dāng)我們走進(jìn)停尸房時，才終于聽見了凡間的聲音，那是冰凍尸柜壓縮機發(fā)出的轟鳴聲。停尸房也沒亮燈，月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沒有一絲月下的浪漫，反倒多了些陰森的感覺。

“能想辦法照明嗎？”師父問道。畢竟尸體解剖必需的條件之一就是要有充足的光線。

“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用勘查車車頂?shù)拇鬅簦芰?，不過一箱油只能照7個小時，現(xiàn)在咱們只剩下半箱油了?！鼻逑目h的邵法醫(yī)說道，“還有就是用接線板接一個燈泡到外面，不過亮度有限?！?/br>
“3個小時我們肯定忙不完，接燈泡吧，最好能找到瓦數(shù)大的，然后再用手提勘查燈輔助照明?！睅煾敢贿呎f，一邊在停尸房后面的空地上尋找一塊能放下3張停尸床還能方便解剖的地方。

“3個小時肯定忙不完?！鄙鄯ㄡt(yī)咽了一口口水。師父的言下之意是，今晚別睡了。

很快，簡易燈被當(dāng)?shù)氐姆ㄡt(yī)和痕檢員架了起來，用的是工地上的照明燈，很亮，但同時也很燙。與此同時，尸體也被殯儀館的師傅開車?yán)嘶貋怼?/br>
“沒事了吧？沒事我走了?！睔泝x館的師傅打著哈欠說。

“給我們找3張運尸床吧，這樣就不用蹲在地上解剖了?！睅煾刚f。

“哦，等著吧。”殯儀館的師傅顯得很不耐煩，“明天再解剖不行嗎？這么急，都12點多了?！?/br>
“死者的家屬肯定覺得不行?！睅煾赣挠牡卣f道。

尸體很快被擺放在一字排開的3張運尸床上。尸袋一拉開，一股焦煳味迅速彌漫在空地的上空。雖然我的胃早已排空，但是想到晚上吃的烤rou，依舊酸水翻涌。

“第一步要確定是生前燒死還是死后焚尸，這對案件的定性有關(guān)鍵作用。”師父顯然是想考察一下我的理論功底，“生前燒死和死后焚尸有什么區(qū)別？”

“看皮膚燒傷，有無生活反應(yīng)，有無紅斑、水皰?！蔽倚南脒@種小問題也想難倒我？雖然我反應(yīng)很快，但挨罵也很快。

“傻！炭化了還看什么生活反應(yīng)？”師父說道。

“我還沒說完呢?！蔽液懿环?，“關(guān)鍵是看死者的呼吸道有沒有煙灰炭末?！?/br>
“嗯，還要看呼吸道和肺臟有沒有熱灼傷。同時，要看有沒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征象。”師父強調(diào)說，“很多人在火場中還沒有吸入煙灰炭末，就已經(jīng)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了，這樣的尸體因為沒有吸入煙灰，會被誤認(rèn)為是死后焚尸?！?/br>
我點點頭，伸手碰了一下尸體，“咔”一下又掉下一塊燒焦的皮膚，露出了猩紅的皮下組織，在強光燈的照射下分外陰森恐怖。

“先看小孩的吧，先易后難。”師父說著，走到兩具小孩的尸體旁，開始檢驗尸表。雖然尸表已經(jīng)全部炭化，但是尸表檢驗一樣不能少。尸表檢驗和尸體解剖都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外傷。我用止血鉗夾住尸體氣管的一旁，用洗凈的手術(shù)刀輕輕切開小孩非常稚嫩的氣管，氣管壁很薄，意外的是，整個氣管內(nèi)全部都是煙灰，熱灼傷也非常明顯。

“居然是生前燒死！”我訝異地說道。

師父在一旁皺著眉頭不說話。很快，他突然間像想到了什么，用手術(shù)刀麻利地切開小孩的頭皮。小孩的頭皮已經(jīng)燒得不完整了，而且非常脆。頭皮下到底有沒有血腫已經(jīng)無法分辨，但是切開頭皮后我們發(fā)現(xiàn)孩子的顱骨已經(jīng)碎裂，有幾塊顱骨黏附在頭皮上，在師父剝開頭皮的時候掉落下來，露出紅白相間的腦組織。

“頭部有外傷！”邵法醫(yī)說道。

“不是吧?！蔽译m然沒有見過燒成這樣的尸體，但是理論功底還是不錯，“書上說了，燒死的尸體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顱骨迸裂的現(xiàn)象，是燃燒后顱骨脆化、腦組織膨脹等原因造成的。”

“是的，燒成這種程度的尸體，尤其是幼兒尸體，通常會有顱骨骨縫分離，甚至顱骨迸裂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睅煾刚J(rèn)可了我的觀點，“但是，從腦組織的顏色來看，應(yīng)該是有外傷的?！?/br>
師父對照著腦組織有些偏紅的部位，仔細(xì)觀察著顱骨迸裂的痕跡。突然，師父眼睛一亮：“我就說嘛，這根本就不可能是意外失火的事件?！?/br>
聽師父這么一說，我們都湊過頭去看。

師父用止血鉗指著顱骨迸裂的許多骨折線中的一條，說：“你們看，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