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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損傷。李法醫(yī)回頭看看我,小聲說:“可能有問題?!?/br>“能確定是出血嗎?”我問。其實我知道,這應該是皮下出血,而且是死前不久形成的。李華點點頭。“應該是落水的時候磕碰形成的吧?!蔽也辉敢庀嘈牛瑫腥藗@么一個可愛的、得了重病的小孩。他是多么討人喜歡,每個人都愛他還來不及,怎么會傷害他?除非……“這個位置處于肩部的低凹部位,如果是磕碰形成的損傷,必然會在突起的部位比如肩峰、頸、頭部,不可能突起的部位不受傷,而低凹的部位受傷?!崩罘ㄡt(yī)說。“如果是突起的硬物磕碰呢?”雖然我不愿意相信會有人殺害小青華,但是看了看平整的池塘周邊和平靜的水面,我知道我的這個假設是不可能成立的。“我覺得可能性比較高的情況是,落水后,有硬物頂住他的肩膀,不讓他浮起來?!崩罘ㄡt(yī)咬了咬牙,說道。我回頭看了看吳敬豐和付玉。付玉依然精疲力竭地靠在丈夫的身上,茫然地看著天空。而吳敬豐卻停止了哭泣,像察覺了什么似的,向警戒帶內張望,與我眼神交會的時候,不自然地避了開去。不祥的預兆在我的心里升起。我從勘查箱里拿了雙手套戴上,開始幫助李法醫(yī)檢驗小青華的雙手。我們都知道,在兇殺案件中,死者的雙手經(jīng)常能夠帶來一些信息或者證據(jù),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成為定案的依據(jù)。此時小青華的尸僵已經(jīng)很堅硬,我費了不少勁兒才掰開了他的雙手。忽然,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正常的現(xiàn)象。我在小青華的右手掌上,發(fā)現(xiàn)了一根細如繡花針般的硬刺,硬刺的大部分插入了小青華的皮膚。我們用止血鉗將硬刺拔了出來,經(jīng)過仔細的觀察,我和李華異口同聲地說道:“竹子!”但是,現(xiàn)場并沒有竹子,池塘內更不應該有。更重要的是,刺入竹刺的小青華的手掌破口處,生活反應不是非常地明顯。也就是說,竹刺刺入小青華手掌的時候,小青華已經(jīng)接近死亡了。“這就相當可疑了?!崩钊A邊說,邊招手叫來了在一旁守衛(wèi)的派出所民警,“尸體拉回殯儀館解剖,可能是起案件。”“案件?”一直認為是起意外事故的派出所民警相當詫異,“誰會來殺他?難道是?”說著,望向警戒帶外的吳敬豐夫婦。李法醫(yī)沒有說話,我卻注意到了吳敬豐的變化,他仿佛隱約聽見了我們的對話,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那,孩子的父母……”派出所民警問道。“先控制起來吧。”李法醫(yī)說。派出所民警應聲走向吳敬豐夫婦。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這對剛剛喪子、極度悲痛的夫妻還要被帶去派出所,轉頭不去看。突然,我聽見了吳敬豐聲嘶力竭地哭喊:“青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是不想讓你再這樣痛苦下去,你痛苦的時候,爸爸更痛苦??!”我吃驚地回頭望去。吳敬豐跪在地上號啕大哭,付玉依舊那樣癡癡地坐在地上,望著天空。這等于是認罪了,是吳敬豐殺死了小青華,看付玉的狀態(tài),她也應該知情。現(xiàn)場突然安靜了,除了吳敬豐仍然在大聲地哭喊,其他人都默然了。圍觀的群眾也驚呆了,他們想不到這位父親會下狠手殺死自己的兒子,而且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慢慢淹死。“沒想到,我們的推斷這么快就印證了?!崩罘ㄡt(yī)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去殯儀館解剖,你去不去?要不,你就別去了,估計你看不下去,而且既然是你的熟人,按規(guī)矩,你得回避了。”我似乎完全沒有聽見李法醫(yī)說什么,腦子里一片空白,不愿意看到的情節(jié)這么快就看到了,一時間我暈頭轉向,不知所措。“喂,沒事吧?”李法醫(yī)關心地問道。“沒……沒事?!蔽一剡^神來,眼淚奔涌而出,為了可憐的小青華,為了這對苦命的夫婦,“你剛才說什么?解剖?這還需要解剖?”“是的,解剖是必需的,扎實證據(jù)。既然是故意殺人案件,就必須要起訴了,是需要證據(jù)的?!?/br>聽見故意殺人幾個字,我的身體一震,真的不愿看到這對可憐的夫婦走上斷頭臺。“可是,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再痛苦啊,法律真的這么無情嗎?”我說,“虎毒不食子,他也是出于無奈?!?/br>李法醫(yī)聳了聳肩,表示理解我的感觸,接著說:“我們解剖尸體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明確孩子生前的疾病狀況。既然是絕癥,而且是很痛苦的絕癥,我相信我們把這個寫進鑒定書,會是減輕他們夫婦罪責的有效證據(jù)吧?!?/br>李法醫(yī)說得很對,法醫(yī)的職責也包括明確犯罪嫌疑人的罪責。聽了李法醫(yī)的話,我的內心頓時安寧了很多。既然不能參與解剖,我就提出要求和民警一起帶吳敬豐夫婦去派出所。有法醫(yī)參與訊問,對于民警來說自然不是壞事。很快,案件移交到了刑警隊,我跟著刑警們走進了刑警隊的審訊室。審訊室里,吳敬豐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實在是治不起了,而且每次看見青華頭痛、嘔吐的樣子,看著他斜視越來越嚴重的眼睛,看著他餓得頭暈卻吃什么吐什么的樣子,我的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樣。醫(yī)生說救活的希望幾乎沒有,何必再讓他受這么多痛苦?每天都要打吊針,有的時候他不能吃,還要插胃管,我沒法看著他這么痛苦,我不忍心。昨天我和付玉商量過后,回到病房發(fā)現(xiàn)青華自己在病房外玩兒,就帶他出去,吃了頓肯德基,他最愛吃肯德基了,我想在他臨走前給他吃他最喜歡的。在肯德基門口,看見有一根竹棒,我就帶上了。本來想用棒子打死他的,可是實在下不去手啊。后來他走到池塘邊玩兒,我就推他下了水,沒想到他浮了起來,并且喊著‘爸爸爸爸’,他一定以為我是和他鬧著玩兒的。我狠下心用竹棒頂住他,把他頂下水,他抓住竹棒掙扎,掙扎著……就這樣慢慢地不動了,眼里都是驚恐和不解,他肯定不明白為什么愛他的爸爸要殺死他。我永遠忘不掉他的眼神,永遠忘不掉……”吳敬豐一邊低聲地交代著案情,一邊默默地流淚,眼淚浸濕了他的前襟。我和審訊的民警都不禁動容。走出刑警隊,發(fā)現(xiàn)去尋找作案竹棒的技術員已經(jīng)將竹棒提取回來,看來這個案子是鐵板釘釘了。破案以后,我沒有絲毫的輕松,而是滿心的惆悵和悲傷,為了這對苦命的夫妻,為了這不知是對是錯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