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望了她，她亦是。

“是不是她的身體出了什么事？？”

“別這么緊張，”醫(yī)生拍了拍他的肩，“目前來看，她恢復(fù)的很好，也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但是……”

醫(yī)生將X光片的檢查結(jié)果釘在墻面上，表情慢慢變了，“你看這些骨骼上的細紋……這些是陳年的舊傷，也就是到現(xiàn)在還沒完全愈合的裂縫……”

“她小的時候的確發(fā)生過一場意外，曾經(jīng)從高處摔下來……”

“高處？有多高？”醫(yī)生看著程昊揚的眼睛。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彼哪抗馔Ａ粼谒谥兴f的細紋上，憂慮而仔細的觀察。

“如果我告訴你，她是從至少十二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你會怎么看？”

“什么……？？”

“人的記憶會隨著時間增長而慢慢淡忘，但這些傷痕卻精準記錄了意外發(fā)生時的具體狀況，”醫(yī)生連連擺著頭，“要知道……從這個高度摔下來的生還幾率，幾乎是零?！?/br>
他從醫(yī)生的表情中卻并沒尋到奇跡發(fā)生的欣然喜悅。

“而且那樣的傷口是不會出現(xiàn)一個活著的人身上……”醫(yī)生轉(zhuǎn)過頭來，朝他笑了。

“也許你meimei……是一個早就死去多時的人。”

——————

他覺得很涼，涼意都滲透到了骨子里，因為那個恐懼的玩笑。

對。看到他完全被嚇住的樣子醫(yī)生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說，只是跟他開個玩笑，醫(yī)學(xué)上總會出現(xiàn)一些奇跡，他懂這個安撫的動作，安撫中，還夾帶了一層善意的欺騙。

發(fā)生一次也許被叫做奇跡。

那么兩次呢……

還是說，她真是上天最眷顧的天使……？

推開門時她正看著他，比他更快的速度。她停下來搖擺的雙腿，讓他看見她靜靜等待的模樣。他抿唇走進去，她心虛的表情可愛的讓人想發(fā)笑，但是這刻，他怎么都笑不出來。

“醫(yī)生是怎么說的。”她問他，他扶了她起身，她坐到輪椅上時還在仰面望著他。

“沒什么，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彼浦_始邁動步子。

“我想到花園里去看看?！?/br>
“但現(xiàn)在是正午，你不怕中暑嗎？”他低頭看著她，淡淡的笑。

她沉默了半響，忽然又開口，“醫(yī)生沒說別的嗎？”

“有。”他轉(zhuǎn)到她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子。

“是什么？”她想彈開他的手，不料……卻相反的，抓住了。

“他說，你會長命百歲……”

走出長廊，如穿越了一條隧道，光亮撲面而來，洛薰伸出手遮擋住雙目。

程昊揚沒有回頭，她卻忍不住，朝輪子滾動過的地方流連一眼。

夏末終點

夏季已經(jīng)到了終點。

洛薰時常聽見窗外的蟬鳴，仿佛比起盛夏之時更要嘹亮，也許生命將走到盡頭，剩下的時間里它們正在極力訴說這一生的回憶……害怕沒能留下痕跡。

她開始越來越焦躁不安。意外轉(zhuǎn)了彎的前路并非一片光明，雖然活著，眼睛卻仍是被什么給蒙住了，看不到接下來要走的路。于是在心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條分岔口，站在原點她茫然了……好像很多選擇，卻又無路可走。

她感到難堪。因為她竟然停不下對自己的狠狠嘲笑。她用命換來的自由，如今卻一下子變得不值分文。又或者……她根本沒有獲得她想要的自由。

她以為她一定再也不會回來這個裝了太多故事的家，她會去打工，做最累最消耗時間的活，但是她沒有。她仍然待在這里，比起之前她甚至更加不懂得自食其力，她理所當(dāng)然的揮霍著程昊揚給她的錢，一度迷戀上購物，名牌衣物，高級餐廳……她找了一種也許最輕松的方式來試圖解脫自己，忘記一些擾亂她人生的記憶。也想做一些自己長久以來都沒時間和精力做的事情，那架他花費了100多萬元買回來的斯坦威三角架鋼琴，本該亮麗飛揚的音符卻每天殘敗在她笨拙的手指之下，雖然他為她請了最好的鋼琴教師，但是有什么用呢，她曾偷偷聽見了鋼琴教師對程昊揚這樣委婉的陳述不樂觀的情況：生得倒是一副與鋼琴頗有緣分的標(biāo)致姑娘……她忘不了那時程昊揚尷尬的笑容。

看，想著這些她又走了神。

這首簡單的練習(xí)曲她努力了一個月還是毫無進展。盯著眼前的黑白樂譜洛薰忽然感到絕望，咚的一聲十個指頭同時落在鍵盤上時，她又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幻境。那個在她心中無數(shù)次被比喻成鳳凰的高貴女人，如同煙霧一般的顯浮現(xiàn)于她的面前，她看見她是如何優(yōu)雅微笑的舞動那首他愛聽的曲子……洛薰憤憤的一把奪過琴架上的樂譜，捏在手中作勢撕碎，陡然，樂譜幻化成那本告訴她謎底的雜志，雙手這么驚恐的一抖，就掉在了腳邊。

程昊揚默默的走過來，彎腰拾起地面被她扔掉的東西，離他這樣近她感覺渾身都在微微發(fā)著抖，她渾然不覺他站在門前這么注視了她很久，她心虛到害怕，害怕就連剛剛的內(nèi)心活動，也為他一同所覬覦。

他坐到了她的身邊，她一直沉默，呼吸卻明顯不穩(wěn)，有些凌亂。

“其實你很有天賦，”他翻開一頁，擺在架子上擱置好位置，“只不過想彈好鋼琴，更加需要時間和耐性?！?/br>
“我不彈了?！甭遛篃┰瓴灰训膭e過臉，不喜歡他當(dāng)著她的面說出這樣子可笑的謊言。

“那我彈給你聽。”

聽到他的聲音，因為意外洛薰重新轉(zhuǎn)過頭來。

他彈琴的樣子很好看……溫柔不再疏遠，而是真真實實的沉淀在他的眉心，一伸手，就能觸摸的到。

她沒想到過，讓她鼓噪沸騰的心重新歸于難得的一片寧靜……竟然，是出自于他這雙手。

那很多的情緒漸漸的只剩下驚訝，畢竟她從來不知道，他會彈琴，還彈得如此打動人心。

“以前我的母親她很喜歡鋼琴?！彼两谧约旱奈⑿?，沒有看著她。她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么，有關(guān)于他母親的事情，他卻靜默下來。

“mama……”她想試試喊出這個稱謂是什么滋味，“siimeya修女他們跟我說，我mama在世時她很疼愛我……”

他的眼中一驚，這才轉(zhuǎn)過頭來，但不想讓她看出他的難過，于是保持了笑容。

“嗯。”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她發(fā)覺對待他這樣小心翼翼卻滿是寵溺的動作，她已經(jīng)失去抗拒的心情。

“小的時候我并不喜歡鋼琴，”他扶著她的手，慢慢調(diào)整出姿勢，放在鍵盤上，“因為我總認為這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br>
“為什么又喜歡了？”

這是他頭一次讓她看見他隱藏得如此好的自己。

“因為……”他握住她的手慢慢的收回來，忽然一笑，抬頭將她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