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酥黃，指尖翻過，歷史就這么從我手中流淌而過，從六百年前到現(xiàn)在，那被埋藏的耀國歲月的真實，黃金權勢堆徹背后的黑暗，國師記載中言語間對耀的恐懼，還有少數(shù)叛逃國師對自由的渴望，對此逆天之舉的抨述，以及后來國師親眼所見背叛者的下場，無不凄苦無比，生不如死，如入人間地獄。

一頁頁一篇篇，構成一部龐大的國師泣血史，血脈糾結的黑暗，摯愛分離的苦痛，無語沉淪的哀傷。

那一刻突然明白楚莫眼中對于這份血脈的驚懼，他說的對，流淌著這份血脈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窗外的天被厚厚的黑幕所包裹，冬日的夜月暗星稀，看起來一片漆黑可怕。我的手覆上隆起的腹部，感受著里面的心跳。呆坐了半響，緩緩立起。楚莫一臉擔憂的握住我的手，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我們都知道任何語言在此時只會顯的蒼白無力。

“楚莫，帶我回你的府上吧。”我閉著眼靠在楚莫的懷里，汲取他身上的點點溫暖，“我餓了?！?/br>
“知道?！背岷偷谋鹞遥磳⑴L覆蓋在我身上，支起傘，送了我們上馬車。

雪不知何時，又紛紛揚揚的下個不停。

馬車一路駛的很慢很平穩(wěn)，我縮在楚莫的懷里對著他的胸膛輕輕呵氣，白色的氣體散開，最終不見。腦中與其說是一片空白，倒不如說是很多東西擠在一起，塞的滿滿，可是偏偏又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抓起，讓人有點茫茫然。

“月兒?！背穆曇魪纳戏絺鱽?，有點遲疑，“你還好么？”

“嗯?！蔽铱s了縮身子。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告訴你這些，連我自己有時都覺得害怕，何況是你?！背穆曇衾镉兄鴽]落，“是我的錯，當初若是狠心將你的孩子拿掉，也不至于……”

楚莫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后漸漸沒了，他只是緊緊的抱著我將頭擱在我頸邊：“月兒，你若現(xiàn)在要走，我不會攔你，其實月兒，你若現(xiàn)在不要這個孩子，還來的及?！?/br>
說到最后，連楚莫自己都有著一絲不忍。

我突然笑了起來，空靈而飄渺。

“楚莫，我懂了?！?/br>
縮在他懷里無聲的笑著。我懂你的生活的絕望與黑暗，懂你知道我存在時的希望，懂你遇到我的種種，懂你面對自己血脈的復雜眼神，懂你對我袒露的心。

只是楚莫，連我自己都一直在尋找溺水時可以扶住稻草，如何能做你的稻草？

楚莫全身的肌rou在我說出的那一句話時緊繃起來。我伸手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就像母親輕哄著孩兒般。

“楚莫，我餓壞了?！边@一刻我是懂楚莫的，不想推開楚莫的柔情，畢竟兩個人的溫暖總好過一個人的嚴寒，粲然一笑，“我想吃你府上廚子做的菜了，吃著總讓人覺得很溫暖，很舒服。”

“那是。”楚莫也緩過來，言語間滿是驕傲，“那可是我特地為你而留的廚子，他只為你而在?！?/br>
后面六個字很輕，隱隱含著敬意，只是那時我的心還未完全的緩過來，所以也未細加體會。

待馬車駛入王府時，楚莫已經(jīng)完全恢復成那個我在酒樓見到的王爺。

“楚莫。若現(xiàn)在發(fā)動政變，你有幾分把握即位？”問這句話的時候我正端著湯碗。透過白茫茫的霧氣看楚莫的眼總覺得有幾分憂傷。

“幾乎沒有吧?！蔽倚﹂_來，六百年國師所創(chuàng)造的神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終結，即使這個人擁有無比的才華，已經(jīng)創(chuàng)造無與倫比的冥界帝國，可是只要他是人如何能推翻神！

人若是想逾越神那么只能成為神或者，神滅！

“月兒，你走吧。以你個人之力相信國師耐何不了你?！?/br>
我笑了開來，真正開心的笑了起來。楚莫是知道我存在的意義的，如果我不在，那么楚莫必敗，他的下場可能不比那些密錄里記載的逃跑國師好多少，頂多只能活著，活到他能誕下血脈，以后的悲慘生活是可以預料的，沒想到這樣他還是讓我走。

有時候，感情真的很奇妙。心動可能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比如現(xiàn)在。

我走過去，圈住他，直視他的眼睛：“若我不走呢？”

“月兒！”楚莫眸色黝黑，“別誘惑我，你要知道我是廢了多大力氣才說服自己放你走?！?/br>
“走吧?！彼麆e過頭，起身離開我，“現(xiàn)在不走，我怕你以后沒有機會離開了?！?/br>
“沒有機會啊?！蔽彝嫖兜男χ?，“那我創(chuàng)造機會離開就可以了。不過，現(xiàn)在，我絕不會走。我沒有后半生都在追捕中渡過的打算，至少我要為他想想?！贝浇翘羝?，指了指小腹，笑意連連，我喜歡避開麻煩，前提是這個麻煩避的開，若是避不開，那還不若迎頭面對。

而且我還有不得不考慮的人。那些人不能牽累，更不能放下。他們守了我好久，這次換我來守他們。

你們還好么？茫茫夜空，我從心底無聲的問著。有些人只有在正真面臨危險時才能發(fā)覺他們在心中的分量。還好，不算太晚，還好，仍有一線生機，還好，我并沒有在死亡的關口才發(fā)覺你們已經(jīng)住進心里。

要好??！

我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楚莫，誰讓你家廚子手藝那么高，完全勾走了我的胃，所以我決定在吃膩以前都不走了?！?/br>
楚莫的眼睛猛然清亮起來，猶如夜空中最美的星子，又如夜空中綻放的禮花，燦爛而炫目。

第一次在楚莫前完全誠摯輕松的伸出右手：“楚莫，未來多多賜教?！?/br>
楚莫盯著我的右手驚喜萬分，卻又猶豫不決。

我努努嘴，忘了，古人是不習慣行握手禮的，想著便要收回來。

只是電光火石間，楚莫已經(jīng)抓住我欲要縮回的右手，輕輕一用力，將我全全擁進懷中。

“是你撩撥的我，這次不走，以后我便再也不放你走，是生是死，我陪你！”

“錯了，我可沒要你這么陪我?！蔽倚Φ挠悬c沒心肝，“我只是說現(xiàn)在不走。”

“我不會給你機會走的。”

楚莫抱的緊緊，沒有一絲縫隙。

“我說了，我會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圆挥锰袆?。”

我依然笑著，只是笑里有點陌落，楚莫，真的不用太感動，你的情我還不起。

“楚莫，別抱了，我還想吃點東西呢?！迸ν崎_他回到位置，繼續(xù)喝我的湯，半響，從桌面抬起頭，直視他，笑的優(yōu)雅而殘忍。

“忘了說了，楚莫，希望未來的日子合作愉快。”

楚莫執(zhí)筷的手抖了抖，隨后抬起頭來看向我的眼睛依舊明亮，嘴角的笑話邪肆而魅惑。

“合作嗎？嗯？”

那眼神又回復到第一次見我時狩獵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