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臉來繼續(xù)擺出一副斯文又成熟的樣子，溫柔地朝我道：“我來拿包?！?/br>
六十二

番外

1994年七月一日

這是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天，從大早上起就聽到知了叫，教室里悶悶的，電風(fēng)扇吱呀呀地轉(zhuǎn)，可屋里的同學(xué)們還是不停地淌著汗。

古恒悄悄回頭去看座位后的明遠(yuǎn)，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一如既往的認(rèn)真，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一會兒鈴聲響，教室里的同學(xué)還是無動于衷。過幾天就要高考了，大家對鈴聲也沒有以前那么敏感——只除了明遠(yuǎn)。他一聽到聲響就立刻蓋上了手上的書本，手腳利索地收拾東西，把書包往肩上一扛，一如既往地快步朝教室外走。

古恒顧不上收拾，趕緊把書和作業(yè)本通通往包里塞，拎著書包在后頭追。

“明子，明子！”也就遲了幾秒鐘，出來的時候就險險地只能瞧見明遠(yuǎn)的背影了，古恒只得一邊快步往前追一邊大聲地招呼他，“你走那么快干啥，等等我。”

明遠(yuǎn)腳上緩了緩，有些不悅地轉(zhuǎn)過身來，小聲道：“你快點。一會兒回去晚了，姑姑得擔(dān)心了?！?/br>
古恒一愣，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還不快走?！泵鬟h(yuǎn)不耐煩地叫了他一聲，加快了步子。

古恒頓了幾秒，狠狠跺了跺腳，最后還是追了上去。

明遠(yuǎn)家離學(xué)校近，這一年多來古恒都在他們家常駐，直到二十三天前的那場事故，徹底地毀掉了他們單純而開心的生活。

巷子里還是平常一樣安靜，就連毒辣的太陽也在這里無奈地消減了力度，空氣中似乎帶著絲絲陰涼和濕潤。可古恒一點也不喜歡。

才剛進遠(yuǎn)門，明遠(yuǎn)就大聲地朝屋里招呼道：“姑姑，我們回來了?！?/br>
院子里靜謐無聲，只有涼涼的風(fēng)拂過庭院里茂密的梔子樹，葉子微微地動，卻聽不見聲響。隔壁的貓蹲在墻頭瞇著眼睛看它們，忽然又站起身，從墻頭嗖地跳了下來，一轉(zhuǎn)眼就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

明遠(yuǎn)卻好像絲毫察覺不到屋里這種怪異的安靜，像平常一樣換了鞋，把書房往沙發(fā)上一放，然后急匆匆地朝廚房奔去，“姑姑，晚上我要吃紅燒rou?！?/br>
古恒跟在他身后，心里越來越覺得怪異。他先前就隱隱覺得明遠(yuǎn)有些不對勁，他太冷靜太沉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F(xiàn)在看來，明遠(yuǎn)的問題比他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得多。

一會兒明遠(yuǎn)從廚房出來了，苦著臉攤手，“姑姑說家里沒有五花rou了，一會兒我們吃紅燒魚?！闭f完又進了廚房，乒乒乓乓地開始忙。一邊做著飯，一邊還小聲地跟身邊的空氣說笑，就好像，鐘慧慧還在他身邊似的。

古恒又驚又恐，只覺得身邊的空氣里都帶著詭異，忽然有種沖回家去的沖動。但他好歹忍住了，努力地鎮(zhèn)定下來，假裝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視。

明遠(yuǎn)在廚房忙了半個小時好歹把飯弄熟了，端著電飯煲出來朝古恒道：“恒子，你去幫忙端菜，姑姑手不夠用了。”

古恒身體一僵，猶豫了一下，才緩緩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到廚房。廚房的小柜子上放著四菜一湯，每一份的分量都很足。這是以前鐘慧慧在的時候家里的常規(guī)菜式，她常常說男孩子得吃多些，這樣才能長得壯。

“還愣著做什么，快點?！泵鬟h(yuǎn)又進了廚房，打開櫥柜門，拿了三副碗筷。

回到飯廳，明遠(yuǎn)把碗筷擺好，又盛了飯，朝右手邊空著的座位笑道：“姑姑吃飯，今天的魚很新鮮哦。”

古恒直直地看著他，只覺得碗里的飯菜味同嚼蠟。

這一頓飯對古恒來說不亞于受刑，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甚至到后來，他還一如往常地主動去收拾碗筷。等屋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古恒終于鼓起勇氣，沉聲朝明遠(yuǎn)道：“明子，我們談一談?！?/br>
明遠(yuǎn)往后退了兩步，離得遠(yuǎn)了些，“你有事？以后再說吧，我還忙著呢。姑姑讓我?guī)退視?，對吧？”他朝古恒身后笑，一臉的燦爛，卻看得古恒一陣刺眼。

“明子，你聽我說！”

“沒聽說我忙著嗎？他忽然大聲起來，臉上的線條變得很僵硬，額頭上滲出淺淺的汗跡。古恒忽然明白了，其實他是知道的。

“明子——”

“你回去！”

“啪——”古恒狠狠地一耳光甩在他臉上，將他打得往后退了好幾步，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懊髯?，你醒醒！鐘阿姨已經(jīng)走了！”

明遠(yuǎn)卻不說話，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臉，過了許久許久，古恒才聽見那壓抑的、沉重的、悲壯的嗚咽聲...

一會兒，有眼淚滴下來，一點一點地落在客廳的地毯上，滲出深深淺淺的痕跡……

………

1994年七月十五日北京

“沒有這個人？”金明遠(yuǎn)愣愣地看著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腦子里有些暈乎，喃喃道：“不是，老太太，您再仔細(xì)想想，她真的以前就住這里。姓鐘，家里有個老太太，夫家姓金的?！?/br>
老太太還是搖頭，“小哥兒，我在這巷子里住了好些年了，這里真沒有姓金的，也沒姓鐘的姑娘。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br>
金明遠(yuǎn)沒有說話，只是對比著巷子外頭的名稱一次一次地看……怎么會錯呢？這個地址，從他偷偷地記下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多少年，每一年他都不止一次地拿出來看，想象著有一天他能和她一起回來看一看。

可是，她已經(jīng)不在了……

金明遠(yuǎn)一步一步地踱出巷子，外頭的太陽很烈，照得四周都明晃晃的，熱浪一陣接著一陣地?fù)渖蟻?，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只覺得冷。寒意從骨子里一點一點地滲出來，磣得他手腳冰涼，頭卻燙得厲害，周圍天旋地轉(zhuǎn)的，他走了兩步，就有些撐不住，歪歪地靠著墻倒下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他跑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尋常她曾經(jīng)提到過的每一個地方，城隍廟、老胡同還有她曾經(jīng)讀過書的學(xué)校?？墒?，無論他怎么尋找，卻依舊找不到任何她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

他苦苦地哀求大學(xué)里教務(wù)處的老師幫他查找了從78年到81年所有學(xué)生的資料，卻還是沒有她。

他查找得越多，就發(fā)現(xiàn)了越多的疑點，那些他從小就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