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戴的是一對金葫蘆耳墜兒，挽了個牡丹髻，戴兩朵紅縐紗的絹花。膚色倒是十分白凈，可惜五官清秀不足，顴骨微凸，下巴尖長，有些刻薄的長相。

顧錦朝聽到顧憐小聲和顧瀾嘀咕：“……像個鄉(xiāng)下村姑進(jìn)城一般，這是誰??？”

剛才宴息廳里人多，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顧憐身邊的蘭芝小聲說：“小姐，這是太夫人祖家那邊的親戚。奴婢今兒在前院看禮的時候。有個七旬的老漢騎著驢車進(jìn)來，這姑娘就從驢車上下來的，說自己是馮家的表親。”

顧憐覺得有些好笑。語氣更是輕蔑了：“……該不會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fēng)啊。那也該去馮家，到咱們這兒來做什么……咱們府里可從來沒進(jìn)過驢車！”

蘭芝繼續(xù)笑道：“可不是嗎，那車夫想趕驢車進(jìn)馬廄，驢子發(fā)了脾氣，扯著繩子死活不肯進(jìn)去。把看禮的人都看笑了……車夫沒辦法，只能把驢子拴在馬廄外面的銀杏樹上?！?/br>
顧憐和蘭芝竊竊私語起來，笑得十分開心。

馮氏進(jìn)了門坐在羅漢床上，把那姑娘拉到自己身前，招手讓她們過來。笑著說：“……這是祖母本家出來的人，姓程。名寶芝。比你們都要高上一輩，都叫表姑就好。”

顧錦朝看了這程寶芝一眼。她被馮氏拉著手，卻并不顯得親昵，忙露出個笑容應(yīng)和大家。

馮氏的本家只是良鄉(xiāng)的一個舉人家族，在鄉(xiāng)下那自然是頭等家族，嫁到顧家之后馮氏覺得自己身份不夠，因此才特別持重。后來和馮家的關(guān)系就漸漸疏遠(yuǎn)，并不會和馮家來往了，更別說馮家的表親了……

為什么馮氏會待這個程寶芝如此親昵。她也沒有什么值得抬舉的地方。而且還要把她們叫過來特意說一聲，實(shí)在讓人覺得奇怪。

程寶芝隨后就和眾人說起話來。

丫頭端了佛菠蘿蜜糖、甘露餅、生小花果子油酥等幾盤糕點(diǎn)，一個放杏仁、桂圓干等物的攢盒上來。程寶芝看了不由得贊道：“還是燕京里頭的人家氣派，竟然端了這么多吃食上來?！彼D(zhuǎn)頭討好地和顧憐說話，“不知道侄女有沒有聽過一道名點(diǎn)，叫豌豆黃，聽說味道香甜，清涼可口。也不知道我來燕京一次，能不能有口福一嘗！”

眾人聽后表情古怪。這豌豆黃不過是燕京里尋常的一道點(diǎn)心，有些底蘊(yùn)的世家都不會用豌豆黃來待客。

顧憐實(shí)在忍不住了，笑著說：“表姑好好吃這些。這些點(diǎn)心更難得，宮廷里頭皇上都會用呢！”

程寶芝可能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絞著衣襟有些不自在了，馮氏淡淡道：“你要是想吃，讓人做就是。不過現(xiàn)在不是時候，只能等到夏時才能吃?！?)

第一百七十三章：游園

馮氏又笑著和她們說：“……你們表姑難得來燕京一次，要多住些時日，你們有空就多陪陪她。她暫時和我一起住在東跨院里。”眾人應(yīng)諾，馮氏隨即吩咐許嬤嬤去收拾了東跨院的廂房，讓程寶芝先過去瞧瞧，有什么還需要添置的就遣人過來跟她說一聲。

等程寶芝下去了，馮氏才說：“你們表姑是江西宜春人，小地方出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你們可要包容一些。我嫡親的meimei就是嫁去了江西，程寶芝是她最小的女兒，雖說你們要叫一聲表姑，但她今年也不過剛及笄。”她說完之后頓了頓，又和顧錦朝說，“你性子最好，平日多陪陪她?！?/br>
顧錦朝應(yīng)了諾。

一會兒滿月酒的筵席開了，她隨即回了妍繡堂。

妍繡堂里外院廚房的丫頭剛提了一籃子紅蛋過來，十一小姐滿月，府里的丫頭都有個紅蛋。徐mama把紅蛋分了，看錦朝若有所思，隨著她進(jìn)書房低聲問道：“大小姐，您這是……”

顧錦朝是覺得這個程寶芝十分奇怪。

馮氏有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過來住，還要和馮氏一起住在東跨院。聽馮氏的意思，沒想讓她立刻走。宜春程家，她聽都沒有聽說過。馮氏留這么個人在顧家做什么？

顧錦朝想起程寶芝對著顧憐，臉上殷切的笑容。

她對徐mama說：“這事還不好說?！弊屝靘ama拿紙筆過來，她給羅永平寫了信好好查這個程家。

她又招了雨竹和繡渠過來：“……你們?nèi)デ霸旱鸟R廄，看看那里有沒有拴著輛驢車。和駕車的那個老叟說說話，問他是從哪兒來、干什么的。就說你們是顧家做雜事的小丫頭?！?/br>
雨竹機(jī)靈，年紀(jì)又不大，做這事很合適。

雨竹拉著繡渠就去了。外院馬廄停著許多馬車，一輛驢車實(shí)在太顯眼了。

不一會兒她就回來稟報了。

“小姐，奴婢們倒是找到了驢車。不過沒有駕車的老叟在，旁邊倒是守著個丫頭。比我大一點(diǎn)。我把我的紅蛋分給她吃了。她說她是程家四小姐的丫頭，陪四小姐來燕京準(zhǔn)備嫁人的。四小姐的姨母在燕京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主母，能給她說一門好親事?！?/br>
雨竹繼續(xù)說：“奴婢看那丫頭身上穿了件粉紅團(tuán)花紋的棉襖，手上卻帶了個赤金的鐲子?！?/br>
錦朝夸了雨竹幾句，把籃子里剩的幾個紅蛋都給了雨竹。

第二天馮氏就讓顧憐、錦朝等人陪程寶芝游顧家。

程寶芝穿了件大紅色織銀絲如意紋褙子，八幅綠葛馬面裙，頭上簪了對嵌紅寶石的金累絲發(fā)簪，耳朵上戴的卻是對粉色的南海珠。她身后正跟著那個穿粉色團(tuán)花紋棉襖的丫頭。比她矮一些，模樣清秀，喚作佩環(huán)。

顧憐一看就差點(diǎn)笑出來了，轉(zhuǎn)過頭看著旁邊的臘梅樹忍了許久。

程寶芝并不覺得有什么，依舊笑著和顧憐說話：“……聽說侄女和閣老的兒子定親了，實(shí)在顯赫不凡，我們宜春那個地界，能見到最大的官也就是我父親了……”

她說起自己在宜春的事，她原是江西贛州人，父親是丁卯科的進(jìn)士。沒有考中庶吉士，被調(diào)到了袁州府做正九品的知事，三年前才升了正七品的宜春知縣。這放開了也是個很健談的人。能說會道，簡直會把人捧到天上去。顧憐隨即就笑笑：“表姑言重了……”

程寶芝更是要捧著她：“哪里言重了，表姑想什么就是什么。我們那里可沒你們這么多講究！”

程寶芝一會兒又和顧錦朝說話，笑容就要顯得輕一些。邊說還邊從頭到腳把顧錦朝打量了個遍，眼光實(shí)在意味深長。顧錦朝被她看得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