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人生的吶喊【上】
第八十二章人生的吶喊謝謝書友們的支持。————————————————————姜云浩睜開眼,恰是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人的習(xí)慣真是無比強大,姜云浩卯時起床已經(jīng)堅持很多年了,這個時間段內(nèi)聲音稀少,即便是門生最多的澗山居里,也不見任何喧囂,恰是鉆研功課的最好時候。身為寒門,他付出了別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嘶——一陣疼痛涌來,姜云浩的思緒從很多年前回到了現(xiàn)在,他伸出兩條胳膊支在床上,使出僅剩不多的力氣,讓身子靠在床頭的木質(zhì)雕欄邊,恰值一月,萬物都蟄伏在寒冷中,房間里也不例外。冰涼感從背部涌入,一瞬間的寒意刺激他脆弱的神經(jīng),讓姜云浩立刻清醒。細竹編制的窗戶不知被誰支起,陽光照進房間里,讓所有房間內(nèi)的事物躍然眼前。床、桌、椅最簡單的幾個配置,以及茶杯、茶壺等等生活中最基本的瑣碎事物,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存在。地面是由無數(shù)竹木組成,依稀飄落著灰塵,角落里雖沒有蛛網(wǎng)存在,但還粘有類似多年未住人般的黑色毛團,看得出,這是間少有人住的客房。簡單辨識了一下房間,如同卯時起床般,這也是書院生活遺留下的習(xí)慣。姜云浩不太舒服的挪動著身子,突然感覺身旁有些沉重,偏頭看去,不由猛然愣住。只見床沿邊上正趴著一個熟睡的少女,面容有所遮擋,看不大清楚,只是憑借身形所憶,似乎正是腦海里昨夜朦朦朧朧的少女——————————家人的逝去讓他渾渾噩噩,故此沒有過多關(guān)注過牧雯琳,哪怕到了此時此刻,腦海中依舊是亂七八糟的一團。他伸出手,想要拿起身邊妝臺上的水杯,卻意外的碰到了一件事物。“這是......”姜云浩皺起眉,眼前是一個很特別的小紙盒子,質(zhì)地怪怪的,從外面碰觸時有些硬度,卻又意外的光滑。他長這么大,從未見過這類材料,不由有些好奇。私自動陌生人的東西,是為人處事中的大忌。姜云浩猶豫兩下,目光看了眼熟睡中的牧雯琳,還是忍不住伸手將那盒子拿了起來。清晨的四周無比寂靜,姜云浩緩緩動著身子,極為輕柔的打開紙盒,里面是一張張怪異而又精美的卡片。被卡片上的畫面吸引,姜云浩用手抽出幾張。就在這個時候,周圍一瞬間傳來了某種聲音,這聲音極為清冷,仿佛不帶任何感情一樣,打破了沉默的清晨......“......塔羅牌?”姜云浩抬起頭,口中輕聲的呢喃自語。目光朦朦朧朧的,看著身前一片虛無之處,感覺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樣。......有些事情的突然變化,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1326年1月1日,青州書院遭遇了歷史上第十六次戰(zhàn)火,外門門生143人,內(nèi)門7人,書院守衛(wèi)軍將士1082人具皆陣亡。是青州書院百年來,在明面上損失最重的一次。很多人都在嘩然,似乎不敢相信有勢力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對書院動手,但他們實際上并不知道,這僅僅只是個開始,一個亂世末年的開始。張暮沒有立刻去看望姜云浩,所以并不清楚姜云浩的特殊身份以及他現(xiàn)在承受的特殊經(jīng)歷。倦意涌來,一夜未睡的疲憊讓他在房間里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傍晚,房間里點燃燭火,柔和光亮散發(fā)在四周,顯得悠然而又寧謐。房間中沒有夏侯蕓的身影,她同樣勞累,與周語葉擠在一張床上去了。啪嗒。外面冬夜寒風(fēng)撞在窗戶上,發(fā)出一聲極為清脆的聲響。張暮從床上直起身,穿好衣服,將那身厚厚氈衣重新披好,推開門,緩步向庭院中走去。院外,一地潔白。雪不大。空中的雪花正四散飛去,飄飄灑灑,一會兒落在腳邊與身上,一會兒又被夜風(fēng)吹起,去往無法看清的方向。張暮站立在院里,心如白雪般純凈,不同于穿越前的城市,這里還可以依稀望到月光。身處長廊之外,望著眼前這一片景色,他心中卻在算計,不知自己還可以過多久這樣的安靜時光。雪景很美,尤其是群山覆蓋的時候。大把大把的銀白色,鋪在環(huán)繞的山谷之間,銀裝素裹的場面被無限擴大,立在庭院中,透過層層林木向遠方看去,月色微光之下,天地似乎都被白色籠罩,說不清什么感覺,但一時之間,張暮確實被這樣的景色所攝,身在白雪之中開始慢慢忘我。直到一個人的聲音響起。“你看的很入神啊。”聲音將張暮拉回現(xiàn)實,從某種朦朧的狀態(tài)中蘇醒。他回過頭,看見來人后連忙伸出雙手,向?qū)Ψ绞┝艘欢Y。“院長......”廣君歌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如此。有人在旁邊,剛才那種意境之美瞬間不復(fù)存在,張暮跟隨在廣君歌,又回到了長廊之中。但并沒有回屋,只是閑庭信步般漫走在長廊里,周圍安靜,除了腳步與風(fēng)聲外再無它響,兩個人也很安靜,一路無言。這種狀態(tài)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張暮啊,你是哪里人?”略微沉吟了一下?!?.....算是冀州人士吧。”兩者一問一答,在有心人眼中必定顯得頗為怪異。書院里有門生資料,上面自然會寫明張暮的出處,但廣君歌還是問了一句,張暮也算實誠,雖沒有說出‘穿越’這種光怪陸離的事,卻也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這樣啊......”廣君歌沉吟了一下,隨即平淡而又緩慢的說道。張暮與廣君歌接觸不多,坊市里流傳的故事雖然不少,但經(jīng)過眾口相傳真實處又能剩下多少?實在不得而知。雪依然在下,覆蓋住平地上的那些崎嶇坑洼,像是一張廣而又大的地毯,遙遙看去,諸多留下的印記又被抹去。沉默又起,轉(zhuǎn)瞬間,沉默又被破去。“冀州是個好地方,小時候有過一陣流浪的時光,那里是我停駐時間最長的地方?!睆V君歌很隨意的說了一句,他停下身,偏過頭對張暮笑道。“周語葉經(jīng)常跟我說起過你,說要是沒有你,她恐怕能不能活著離開冀州都是問題?!?/br>“是嗎,我還以為她身為衫山一郎的妻室,會因大局被我攪亂,而恨我恨的不得了?!睆埬好亲?,同樣笑道?!安贿^她這句可是妄言,沒有我,她頂多就是費一番功夫,想要離開冀州絕對不難?!?/br>這是實話,離開冀州的時候他與周語葉之間的關(guān)系頗有些互惠互利,彼此相互給予一些幫助,但最終清算起來,還是周語葉的幫助更大。他所真正幫上忙的,實際只是與顏雙間的關(guān)系。但在謀士眼中,這恐怕算不上什么。廣君歌聞言,暗自抬了一下眉,看張暮的神色依舊如常,不由暗自嘆道。張暮不清楚廣君歌的心中所想,但他坦然,此刻正是安靜的時候,四下無人,唯有飄灑的雪花相伴,他不由道?!霸洪L,學(xué)生有些疑惑想求解答,不知可否?”廣君歌頷首,右手捋著胡須,一身道袍在風(fēng)中揚起,對張暮點點頭。“書院如此作為,是院長的希望嗎?”這問題,從聽到周語葉在說書院阻擾天下一統(tǒng)的時候便有,有些事不問不明,張暮不清楚書院為何會如此,因為在很多人眼里,這決定很不明智。有那么一絲沉默。廣君歌捋胡子的右手頓住,側(cè)著身子,看向風(fēng)雪中的遠山?!懊恳粋€時代里都會有一批人出現(xiàn),這批人做著這個時代里他們應(yīng)該去做的事情,然后隨時光流逝,歲月將他們留下的痕跡抹去,留給下一個時代里的另一批人?!?/br>張暮立在一旁,沒出聲,繼續(xù)聽著。“你問這是我的希望嗎?老道當(dāng)然不希望如此,但相比較這個時代里的人而言,書院與老道都只不過是上個時代的產(chǎn)物。日月有更替,萬物繁衍就會有萬物消逝,所以注定會有那么一日,我和書院都會被這個亂世抹去。”言語雖傷感,但廣君歌很平靜,他真的就像那些道士一樣,看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生與時光?!袄系浪龅?,只是在將這個過程延長,這實際并沒有什么意義,但對老道這個時代的人而言,讓更多的人留下,才是最有意義的事?!?/br>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會為了一個不可能的事,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張暮的腦海里忽然有了這個問題。他低著頭,目光不自覺落在地面上的白色雪花,一層層淹沒,將原有的痕跡覆蓋,恰恰與廣君歌言語里‘歲月將他們留下的痕跡抹去’一一照應(yīng),有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亂世......快要結(jié)束了?”張暮問道。廣君歌點點頭?!昂脦装倌甑臇|西,十幾代人所爭執(zhí)的天下,都會在你們這代人里落下最后的帷幕.......時代過去了......”最后一句是呢喃。每個人在世界里都有自己的一個位置,廣君歌的位置是院長,他的人生價值就是青州書院,但這些東西,都會被如同白雪般的天下大勢所淹沒,抹去曾經(jīng)的痕跡。這就是年輕人與經(jīng)歷過數(shù)十歲月人的差別。前者總是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探尋眼前大勢的影響。后者卻可以將目光向外延伸,像夜幕之中的火光,看到更多更遠的事物。景國然可以為了自己家族,采取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御人手段,讓自己仿佛走在獨懸的鋼絲上,最后被手下翻盤。夏侯霖可以為了保衛(wèi)冀州,將自己的性命托付給完全是對手的王維昌,明知最后會一無所有,卻依舊會獨意而行,最終死在天官都城外的戰(zhàn)場。坐在什么樣的位置上,就會有什么樣的思維。這些人,這些想法。才是亂世里永遠不會變更的永恒,如同夜幕繁星,無論是否有云遮擋,都會停駐在遠方。時間亦如此,人會死去,但故事會依然流傳,說書人將它們整理,然后一代代傳下去......張暮閱歷未足,他還感受不到這些想法的背后,所以他只是有些震撼,就像夏侯霖戰(zhàn)死的那個夜晚,讓張暮的內(nèi)心微微有些亂。思緒匯攏時,才發(fā)現(xiàn)廣君歌的身影已然遠去。耳邊忽然聽到客房屋里傳來的瑟瑟琵琶聲,夜漫漫,不知為什么,他覺得有些人似乎命中注定,一定會最終怎樣。停駐片刻,隨后將無盡思緒盡付一聲長嘆中。抖抖身子,將身上白雪拂去,然后轉(zhuǎn)過身,消失在黑暗的長廊中。!第八十二章人生的吶喊【上】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