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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多次抗議無效,她只是當作是在喚別人。陳婉下了車,先不回家,一路往朱雀街里面的純陽觀而去。正是深秋時候,觀里的槐花蕊落了墻內(nèi)墻外一地,風掃過來,褲腳上也沾了幾朵毛茸茸的白花。從側(cè)門穿過去,就是純陽觀的后院,有一半是方存正的“辦公室”。方存正年紀不大,卻相當迷信,有什么重大決定首先要拜關(guān)二哥。陳婉總是譏笑他港產(chǎn)片看多了,他也不生氣,還正色對她說混道上的自古以來就是拜關(guān)公,懸河一般從洪門開始講歷史。他手底下那幫兄弟聽得景仰之色溢于言表,每個人皆作遙想當年狀,恨不能也生在亂世,殺出一個錦繡天地來。她立于旁邊額上飛過烏鴉無數(shù)。方存正一直認為純陽觀有靈氣,保護了朱雀巷百余年,所以他的“辦公室”設(shè)在純陽觀也不足為奇。純陽觀的香火并不好,看觀的兩個真人個個月收他的管理費樂得屁顛顛的,哪里管他租一半院子做什么用。陳婉才走進后院就聽見男人粗壯的呼喝聲,然后一輪拳打腳踢。她推開朱漆木大門,門邊站著的幾個見了她都涎著臉沖她笑起來。六指是個會來事的,先去搬了張椅子過來,“嫂子,難得上門。稀客稀客?!狈酱嬲稣嗣媲暗醯纳炒?,冒著汗的臉笑得象朵太陽花似的。那幾個曉事,不等他發(fā)話已經(jīng)魚貫走了出去,還回頭對著老大擠眉弄眼的。方存正也不管陳婉寒著臉,猶自笑著,“幫忙遞條毛巾。”嘴往一張椅子擼了擼。“自己去拿。”“我這不戴著手套嗎?”他諂媚地笑著說,還舉起兩只手作投降的樣子給她看。陳婉心里哼了聲,把椅背上搭著的毛巾拿過來。“幫我擦擦?!狈酱嬲⒌椭^,話音未落,眼前白影飛襲過來。毛巾掛在他頭上。“方存正,早和你說過多少次,別管我們家的事?!?/br>“怎么了?這么大火氣?!彼杨^上掛著遮了一半臉的毛巾拿下來,牙齒撕開另一只手套上的膠帶。“別和我裝?!标愅褚灰娝移ばδ樉蛠砘稹?/br>他見她動了幾分真怒,也不敢再逗下去,把兩只手套往遠處一扔,邊擦著臉邊在已經(jīng)脫了皮的沙發(fā)上坐下來?!安痪推ù簏c事,值得氣成這樣?!弊雷由线€有半瓶蒸餾水,也不知幾時的。他喝了一口覺得不對味,又全部吐出來?!斑@事我也不知道,回來才聽說。不過六指的徒弟見有人欺負小宇,上去幫忙有什么不對?”“小宇是我弟弟,不用你們管?!?/br>“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彼敝弊樱娝龕赖秒p頰脹得火燒般的紅,眼里兩道氣憤的光束颼颼直往他身上射,她發(fā)起倔來另有一種艷光,不由看的有些癡了?;剡^神,正了一下色才又說,“我也是看你舅舅的面子,要不是他和你舅媽嘴上省些下來周濟我們家,我和我哥早被我媽丟進清水河里了?!?/br>方存正幼年喪父,他母親寡母拉扯兩個半大的孩子著實可憐,以前舅舅確實幫過他們家,可也沒方存正說的那么夸張。每次他都打著這個幌子厚顏介入她的生活,而她只能暗自咬牙,無計可施。“總之不要你管!”她發(fā)急。小宇今天只是和同學有些口角,男孩子脾氣不好一言不和打起架也很正常,哪知道被方存正的人看見了,他手下那幫人動起手沒有輕重的,如果因為小事釀成大禍,她怎么和舅舅舅媽交代?“我不管?我不管你早被拖進后巷——”方存正冷哼了一聲,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兩年多前,陳婉下晚自習獨自回家的路上被兩個青皮一路跟著到朱雀街,暗淡無光的月色里把她拖進了后巷,后巷一貫冷僻,只聽得到周圍的狗吠和她的呼救,那次若不是他,她估計——她根本不明白,在這個環(huán)境里,女孩子生的美麗是種罪過,而她,實在又太過美麗,太過讓人眩目。他放出話就是不希望還有第二次類似的事情發(fā)生,而她全然無視,甚至指責他干擾她的生活。“別說這個了,以后我少管還不行嗎?”他知道她瞧他不上眼,嫌他沒文化,可他就是對她沒脾氣?!叭ノ壹页燥??我媽念叨你多少天了?!?/br>作者有話要說:第4章吃過晚飯陳婉回了家,舅舅站在大爐子邊正在炒菜,爐膛火燒得極旺,舅舅的臉被火光映得紅通通的。天冷了生意不太好,他們是能做得晚些就盡量多做點生意,她把袖子挽起來,站另一頭料理明天早上要賣的早點材料。“小宇在學校沒出什么事吧?”舅舅問。陳婉心里咯噔一聲,手上洗好了準備下鍋的牛骨掉進熱水里,濺了幾滴在手上。她忍著燙,沒有出聲。“回來臉上劃花了幾條,問他他說體育課摔的?!?/br>“他們下午是有體育課,不過放學時我去了找方存正,沒有和小宇一路,還沒看見呢?!彼首鬏p松地說。舅舅教子甚嚴,如果被他知道小宇在學校打架,怕是跑不了一頓打。舅舅回臉審視地看她一眼,“六指帶話說你晚上在方家吃飯。小婉,舅舅還是那句話,不要和他們走得太近?!?/br>“知道了,就有點小事去找他。他說方嬸子好久沒見我了,非拖我去他家不可?!彼佬∮?,看我一會怎么收拾你。“其實我覺得存正那孩子不錯,人實誠,對長輩孝順,對兄弟義氣。你怎么總是對他有偏見?”舅媽端著空盤進來對她使個眼色,安慰她說。“婦人之見?!本司税迤鹉?,“他們那些人有幾個有好結(jié)果的?別把我們家孩子帶壞了。”“說誰會學壞都有可能,說我們家小婉?沒人信?!本藡層肋h站在她這邊的,“外面還有兩三個客,忙完了估計就能收了。小婉,去作你功課去,這里一會舅媽來料理?!?/br>舅舅懶得和她爭辯,轉(zhuǎn)頭繼續(xù)下鍋炒菜。小宇果然臉上幾道印,右邊額角還有偌大一塊淤紫?!吧狭怂帥]有?!彼龁?。“恩。”他連看她一眼都不敢,把臉別開。陳婉也不多問,寒著臉把書包打開,在飯桌另一頭坐下。鞏小宇看她面色冰冷,心里發(fā)怵,他是寧愿被老爸狠揍一頓也不愿看他姐的冷臉。他心里一會安慰自己占盡了道理,沒什么可慌的;一會埋怨六指他們跑來添什么亂;一會抬頭琢磨她姐的臉色。折騰了一個小時,作業(yè)也沒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