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沖上前大聲道：“陸老師，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飯菜都已經(jīng)倒在桌上，這么臟還怎么吃？”

陸遠(yuǎn)冷冷看了她一眼：“浪費糧食絕不能縱容，這是我教育孩子的方式，不需要你認(rèn)同?！?/br>
陳心悅來了氣，將孩子的飯盒拿過來，牽著孩子往外走去。

謝雨睨了眼面無表情的陸遠(yuǎn)，笑道：“你讓我想起我初中時的班主任?！?/br>
陸遠(yuǎn)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淡淡瞥過來。

謝雨又道：“他和你一樣兇，我們很怕他，背后都偷偷叫他黑面閻王?！?/br>
有聽懂的小孩子，沒忍住噗嗤笑出聲，被陸遠(yuǎn)一個刀眼瞥過去，嚇得趕緊埋頭不敢再笑。

這個玩笑，并沒有讓陸遠(yuǎn)的表情稍稍起一點變化。

謝雨伸手搭在他手臂上：“陳心悅那樣不諳世事的大學(xué)生，愿意來這里支教，你怎么也該憐香惜玉一點吧。”

陸遠(yuǎn)淡淡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不著痕跡地挪開自己的手，朝教室里的學(xué)生冷聲道：“吃完飯的去把碗刷干凈，回宿舍和活動室午睡，不準(zhǔn)備打鬧，被發(fā)現(xiàn)罰跑十圈?！?/br>
教室里的孩子們，立刻聽話地魚貫而出。

小孩子天生對老師畏懼，何況是一個兇惡的老師。

謝雨回到后面的廚房，看到陳心悅將剛剛那孩子的飯倒入潲水桶，但倒完才知道，食堂里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飯菜，好在她自己行李中還剩了一包泡面，做了那孩子的午餐。

下午的課堂，謝雨繼續(xù)坐在教室后面旁聽，兩個相通的教室中，兩個班級的老師和孩子們聲音相互交錯。但陸遠(yuǎn)低沉的聲音，在這一眾嘈雜中，并不算響亮突兀，但聽來卻很分明。

這個男人……

謝雨忽然有點想去坐在旁邊，看看他上課的樣子。

她漸漸有點出神，沒有在關(guān)注自己在的這個班級是什么樣子，反而豎起耳朵聽旁邊的聲音。

直到陳心悅的聲音被一個小男孩舉手打斷：“老師！”

陳心悅放下課本問：“怎么了？”

舉手的男孩指著旁邊的小同桌：“他拉屎了！”

陳心悅皺了皺眉，似乎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被同桌舉報的小男孩，看著還不足五歲，忽然哇的聲音哭出來。

陳心悅立刻走下臺，將那小男孩拉起來，她看了眼座位上隱約的濕跡，皺眉吸了吸鼻子，奔潰道：“你要上廁所怎么不說？臟死了！”

謝雨走過去，看了看情況，道：“天這么冷，得趕緊給他換褲子?！?/br>
陳心悅撅嘴道：“這么臟！”

“怎么回事？”陸遠(yuǎn)大概是聽到動靜，從旁邊走過來。

謝雨看向他：“這個孩子出了點狀況。”

陸遠(yuǎn)幾步走近，看了眼正在羞憤嚎啕大哭的孩子，目光移到他身下，心里了然，一手將他夾著抱起來：“我去處理，你們幫忙看著里面，別讓他們瞎鬧?！?/br>
陳心悅?cè)玑屩刎?fù)，連連點頭：“沒事，我會看著的?！?/br>
謝雨看著陸遠(yuǎn)抱著孩子快速走出教室門口，抿嘴沉默片刻，朝陳心悅道：“我去看看。”

陳心悅笑：“這種事情你也要寫進(jìn)報道？不過也挺有代表性的?！?/br>
謝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出教室。

陸遠(yuǎn)帶著孩子進(jìn)了男生宿舍，門只是虛掩著，謝雨推門而入，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沒什么反應(yīng)，手上麻利地將小男孩厚厚的褲子脫下來。男孩趴在他腿上，紅著臉不說話。

脫下的內(nèi)褲上，沾滿了黃色的大便。那氣味立刻散開，謝雨不自覺皺皺眉。

陸遠(yuǎn)又看了她一眼，空出一只手，將床下的一個盆拿出推上前：“廚房有熱水，麻煩你幫我打一盆過來，我得給他擦擦。”

謝雨彎身拿過盆，出門迅速打了盆熱水過來。

陸遠(yuǎn)很熟練地將男孩的屁股清洗了一番，又給他套上新褲子，最后拍拍他的屁股：“快回教室上課吧，想上廁所舉手給老師打報告，膽子放大點?！?/br>
男孩用力點了點頭，怯生生看了眼謝雨，一溜煙跑了出去。

陸遠(yuǎn)一手拿起臟褲子，一手端起臟水朝外走：“多謝?！?/br>
謝雨靠在門框邊朝他笑：“你自己有孩子？”

陸遠(yuǎn)搖頭：“沒有。”

“那為什么這么熟練？”

陸遠(yuǎn)道：“一年級的孩子剛離家上學(xué)，難免出狀況，這種情形不是一次兩次，見多了就習(xí)慣了。剛剛這個孩子下個月才滿五歲，家里在山上，第一次上學(xué)，還要住校，出點問題很正常。”

他說完，走出宿舍，來到外面的水管前，開始清洗手中的臟褲子。那水管里流出來的水有多冷，謝雨再清楚不過。她看到他雙手在水下搓洗，似乎對冷水的寒冷渾然不覺。

她走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問：“你普通話說得很好，不像是這一帶的人，你從哪里來？”

陸遠(yuǎn)低頭洗著衣服，半響才輕描淡寫回答她：“山外面?！?/br>
“山外面哪里？”謝雨繼續(xù)問。

陸遠(yuǎn)沉默片刻：“不重要。”

“我來你們這里采訪，希望能知道這里所有老師的資料?！?/br>
“你不用采訪我，田校長在學(xué)校二十多年，他才值得你報道一下。”

“校長我當(dāng)然會專門采訪，但我要做一篇深度調(diào)查，也需要采訪這里的老師，包括剛來的兩個志愿者，還有你，這樣才全面?！?/br>
“不用，你可以當(dāng)我不存在?！?/br>
謝雨笑：“你這么大一只，我沒辦法當(dāng)你不存在?！?/br>
陸遠(yuǎn)不再理會她的話，將手中的幾件褲子清洗干凈，晾在門口的繩索上。做完后，轉(zhuǎn)頭看了眼謝雨：“我去上課了，你自便?！?/br>
謝雨含笑看他：“那我晚上去你宿舍采訪你?！?/br>
“我說了不用?！?/br>
“我也說了我想采訪你?！?/br>
陸遠(yuǎn)露出不太耐煩的神色：“隨便你?！?/br>
第6章矛盾的男人

晚上九點多，本來吵吵鬧鬧的山村小學(xué)，在夜色下歸為寧靜。孩子們嬉戲累了被老師趕上床老老實實睡覺，老師們檢查完畢也陸續(xù)回房休息。

陳心悅坐在窗前簡陋的寫字臺前，照舊拿出手機舉高搜了一會兒信號，在斷斷續(xù)續(xù)中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后，有些悶悶不樂地打開筆記本電腦里的文檔，開始寫自己的支教日記。

年輕女孩初來的興奮，在經(jīng)過這第一天后，幾乎消失殆盡。

吃住太艱苦，沒有抽水馬桶，沒有淋浴，即使早就預(yù)料到，但真正體驗，才知道比想象中更煎熬。

鄉(xiāng)下的孩子們也沒有想象中的可愛聽話，這些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衛(wèi)生習(xí)慣大都不好，頑劣的小孩也不是少數(shù)。

更讓陳心悅始料未及的是，她低估了離開網(wǎng)絡(luò)的痛苦，這樣無趣寂寞的生活實在像是度日如年。

謝雨洗漱完畢進(jìn)來時，看到她唉聲嘆氣，笑問：“怎么了？”

陳心悅將手從鍵盤上移開，搓了搓：“太冷了敲幾下就手僵，算了今天不寫了。對了，謝雨姐，你什么時候走？”

謝雨回道：“我還要等周末學(xué)生放假，選一兩個孩子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