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墻之隔。今天是冊封頭一天，他沒有不來的道理。果然轉(zhuǎn)頭圣駕便到了，他依舊笑得溫文，語氣也很松泛，環(huán)顧四周道：“朕以前不常來坤寧宮，這會兒看看擺設(shè)都換了，和原來大不一樣了?；屎罂蛇€稱意？”

她漠然站在那里，不行禮也沒有笑臉?？粗?，像看待一個陌生人。

☆、第93章別時花盡

皇帝知道她不痛快,不痛快又怎么樣？既然詔命已經(jīng)下了,她就得踏踏實(shí)實(shí)做他的皇后，這輩子沒他的令兒，不能走出后宮半步！

不過劍拔弩張畢竟不好,他得保持風(fēng)度,狀似不經(jīng)意道：“朕聽說你喜歡梨花,提督府的梨樹好，新挪了地方照樣花繁葉茂,搬進(jìn)坤寧宮來一定也能成?！?/br>
他是有意敲打她,讓她知道她和肖鐸的過往他都有數(shù)么？音樓搖頭道：“挪一回也許能活，挪二回必定會死。樹木和人一樣，有的地方能適應(yīng)，有的地方不能。宮里的基石打得那么厚,它的根須穿不透，早晚會枯死的?！?/br>
“是么……”他表情平靜，負(fù)手道，“說得有些道理，既然你不喜歡，那就作罷了。原先想過讓你住承乾宮，那里梨樹是紫禁城里頂有名的，可礙著祖制，正宮還是得居坤寧宮?！彼麄?cè)過頭，朝永祥門上看了一眼，“再說那宮不吉利，邵貴妃和榮王都死在那里，是誰的手筆，你知道么？”

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皇上為王時便運(yùn)籌帷幄，宮里誰生誰死，都是皇上說了算?！?/br>
他嗯了聲，并沒有生氣，“這話在點(diǎn)子上，萬事皆有定數(shù)，要不是當(dāng)初朕下令留你，這會兒你應(yīng)該躺在地宮里，也許腐爛了，只剩一捧尸骨。”他玩味地打量她，“老天待朕不薄，朕留對了人，掙來一個皇后。音樓，你這輩子要陪著朕到地老天荒了，將來就是入皇陵，朕的身邊也有你一席之地，你高興么？”

高興個鬼！她咬牙看著他，恨不得撲上去和他拼命。他斬斷了她所有的夢想，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她不明白，什么促使他非要封她為后，就算為了牽制肖鐸，她人在妃位也是一樣。如果說他是真的愛她……她簡直要笑出來，自己這么傻，也只有那個感情同樣幼稚的肖廠公會看上她。愛情對皇帝來說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早就修煉成精了，就憑區(qū)區(qū)的她，怎么能入他的眼？

“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您在冊封之前沒有問過我的意思，到現(xiàn)在說高不高興，沒有任何意義?！彼辉诤跏遣皇琼斪擦怂?，如果這樣能讓他申斥她，甚至禁她的足，反倒如了她的意了。

皇帝嘆了口氣，“現(xiàn)在還是大正月里，天兒冷，沒的著了涼，進(jìn)去說話吧！夫妻本是一體，這么爭鋒相對什么意思呢！”他來牽她的手，她掙了掙，他攥緊了不放，她沒辦法了，只得被他拉進(jìn)了殿里。

坤寧宮里陳設(shè)奢華，不說那些紫檀的大小件，就說多寶格里的青玉執(zhí)壺、漢玉璧磬、象牙水盛，也是形形色｜色叫人眼花繚亂。大鄴時至今日，早就忘了天下初定時的簡樸作風(fēng)。鳳子龍孫們習(xí)慣了驕奢yin逸的生活，細(xì)微處見真章，地罩上懸掛整幅的金壽字妝緞，那種料子是御用，一匹抵得上老百姓一家子半年的嚼谷。

音樓踏進(jìn)這樣的環(huán)境，渾身上下不舒稱。她也不坐，只立在那里，滿滿都是敵對的情緒。

皇帝不傻，他都瞧得出來，不過并不急于戳破她，理了理袖子囑咐崇茂：“晚膳在皇后宮里用，你打發(fā)人同國師說一聲，朕今兒疲懶，就不過西苑了。打坐的事兒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今天是皇后的喜日子，朕留宿坤寧宮。把檐下站班兒的都撤了，朕要和皇后說說體己話。”

音樓聽聞他要在坤寧宮過夜暗自焦躁，愕著兩眼道：“奴婢身上不好，恐怕不能侍候皇上。”

殿里侍立的人都撤了出去，偌大的進(jìn)深，冰冷的擺設(shè)，還有蹙眉相望的兩個人。

皇帝的脾氣雖好，也不能容忍她一再違逆。手里把玩的玉石往炕桌上一拍，寒聲道：“是嗎？你說不好，朕倒是興致高昂。你自入宮以來只侍寢一回，如今做了皇后，仍舊這個樣子似乎說不過去。帝王家最要緊一宗就是皇嗣，皇嗣是什么？是將來挑起大鄴江山的中流砥柱！你身為皇后，無所出總歸不好。雖說音閣生了兒子會過繼到你名下，但那畢竟不是自己骨rou，隔著一層，朕最明白其中苦處?！?/br>
他說起音閣，愈發(fā)叫人憎惡他的險惡用心，“音閣懷著龍種，你把她嫁給別人，不覺得愧對她嗎？”

他形容兒傲慢，轉(zhuǎn)過臉道：“朕別樣上補(bǔ)償她就是了，她配的男人不過區(qū)區(qū)六品小吏，朕抬舉他，給他官做，音閣受封誥命，照樣錦衣玉食。原本讓她進(jìn)宮也不難，可既然封你為后，少不得犧牲一個她了。對朕來說，最要緊的是皇后，旁的人再了得，也是玩過了就撂?！彼鹕恚囍鴶n她的雙肩，“音樓，朕從頭一回見你就喜歡你，本以為是一時新鮮，沒想到牽腸掛肚了那么久。你從南京回來，病得那模樣，朕在噦鸞宮照料你，也許你不覺得什么，朕的心境卻和以往大不同……求之不得，輾轉(zhuǎn)反側(cè)，天下男人的通病。不管以前怎么樣，現(xiàn)在你是大鄴的皇后，該定下心來了?；屎笈c朕同體，這家國天下也有你的一半，夫貴妻榮的道理你懂么？”

她當(dāng)然懂，可是她心里認(rèn)定的丈夫不是他，所謂的榮不榮也就和她沒有關(guān)系了。他不過是要利用她，說得這么冠冕堂皇，有意思么？

“做皇后非我所愿，后宮多的是淑德含章的宮妃，她們里頭哪個都比我強(qiáng)?！彼龂@了口氣道，“既然詔命下了，短時間內(nèi)再更改，弄得兒戲似的。這銜兒我先受著，皇上可以再覓人選，過陣子廢后重立也未為不可?！?/br>
“若朕就是要定了你這個皇后，又當(dāng)如何？”他冷笑道，“你大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朕的女人，朕要你為后還是為婢，由朕說了算。朕的皇后就這樣不值錢？多少人想當(dāng)沒那份福氣，你倒好，不屑一顧，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你心里有人，叫你有這底氣來違抗朕的圣旨？”

她心跳大作，終于點(diǎn)到這上頭來了，他裝不知道，自己當(dāng)然要矢口否認(rèn)。其實(shí)彼此心里都明白，那是個傷疤，揭開了就要面對血淋淋的事實(shí)。

皇帝忍得夠久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今兒索性和她挑明，給她抻抻筋骨，免得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她到底有些慌張，抵賴也顯得底氣不足。他一把扽住了她的腕子，切齒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把戲，肖鐸再好，一個太監(jiān)，能給你什么？深宮寂寞，你和他走得近些，朕心里不稱意，也還是包涵了，誰知越是這樣，越縱得你無法無天了。今天冊封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