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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浮圖塔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7

分卷閱讀57

    她婉媚一笑,“那些販夫走卒東奔西跑,一雙腳大得蒲扇一樣,越闊越覺得松快呢!”說著蹲下來把紙鋪在地上,伸手去替他脫靴,“還是照著腳樣子做的好,大小都在手上。鞋小了腳委屈,鞋大了也一樣委屈。”

他心頭暖起來,可不好叫她伺候,往后縮了縮道:“你別動,我自己來?!?/br>
音樓也不堅持,蹲在一旁靜待。別的男人怎么樣她不知道,肖鐸的考究精細簡直要賽過女人,靴襪都是簇新的,清清爽爽沒有異味。她也曾留意過他的指甲,甲縫干凈整潔,真挑不出一絲毛病來。邋遢的男人多了,像他這么個人兒,你有什么理由不眷戀著他?

所以還能靠得這么近就是好的,不要什么世俗考究,她給他描鞋樣,他安然接受。晨光里拉長的身影斜鋪在船板上,音樓偷偷地想,真有些尋常夫妻的味道。

肖鐸垂眼看,初夏時節(jié)穿得單薄,女人的衣領也矮下去了,她垂著頭,露出一截粉頸,纖細脆弱,叫人心疼。他說,“我不缺官靴,你給我做雙飛云履好么?家常穿著舒坦些兒?!?/br>
她抬起眼來望他,“怎么不要靴呢?我做得比巾帽局的好看?!?/br>
他嘀咕了下,“做靴子費手,沒的弄傷了,大夏天不好沾水不方便。我上回聽你說給步太傅做油靴,外頭什么沒的賣,要你親手做?那么厚的麂皮,針線穿過去是好玩的么?”

他這一提音樓倒想起來,做油靴確實艱難,她還記得最后一針鈉完,手指關節(jié)因為勒線都浮腫了,連拳都握不攏。她那時候期盼的是什么?不過是父親的一個笑臉,一句稱贊。因為音閣比她聰明,繡一方帕子都能讓人抬舉半天,她做得再多再好,卻沒有人愿意瞧一眼。

往事令人傷懷,她笑了笑,岔開話題,“外面做的不及自己做的仔細,沒穿幾回就進水了。你要軟履簡單,兩天就能做成一雙。橫豎在船上無事,皂靴我也一塊兒做,外頭走動好歹是個門面?!闭f完又惘惘的,“我進京應選,音閣也許了人家,我爹的鞋,現(xiàn)在不知道是誰在打點。”

“令尊怎么說也曾在朝中為官,家道很艱難么?穿衣穿鞋還要你去料理?想來知道你愛聽好話,哄著你做活兒吧!”他心里不大痛快,她小時候過得不好便罷了,長大還要替那個千金萬金的嫡女進宮送死,做爹的兩個里面挑一個,最后舍棄了她,她倒不記仇,還心心念念牽掛著,簡直就是個傻子!這么個缺心眼兒,沒人護著,往后怎么活?他擰眉問,“你替音閣進宮,她以什么身份許人家?應選的秀女都得是正房太太所出,她要是還頂著自己的名頭,那豈不是要穿幫?”

音樓把畫好大小的鞋樣收起來,坐在書案前剪牛皮紙,邊剪邊道:“我和她換了個個兒,原先我父親就有意和南苑王府結(jié)親,嫡女過門,料著一個側(cè)妃的銜兒跑不掉,可后來她搖身變成了庶女,聽說只能做個姨娘。宇文鮮卑是錫伯族的旁支,他們管王妃叫福晉,管側(cè)妃叫側(cè)福晉。音閣這樣的只能做庶福晉,才比婢女好一點兒,因為我父親沒有功名在身,閨女也就不值錢了?!?/br>
他聽了哂笑,“令尊雖然辭了官,朝中風向把得倒挺準。和南苑王府結(jié)親,真是個好買賣!不過他算錯了,沒想到你有這際遇。要是早知道他的女兒能叫皇上看中,必定后悔送進南苑王府做婢妾的不是你。”

他捅人心窩子不是頭一回,話鋒雖犀利,說的也都是實情。她怨懟地瞥他一眼,“別這么說我爹,全家就他疼愛我。”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是嗎?”

她語塞,坐在那里嘟起了嘴。有時她也問自己,到底那個家里有沒有人把她當回事?人總需要寄托,所以寧愿相信父親舍不得她。她逢人就說進京那天父親送出去五里地,其實并沒有,是她自己騙自己。父親和她的輦車一道出巷子,狗尾巴那么長的一段路,不是相送,不過是順道。過了門樓就各走各的了,父親甚至沒有交代她一句話。

可是揪著做什么呢?那些傷囤在心里會變成壞疽的,倒不如忘了的好。

肖鐸越發(fā)覺得這丫頭可憐,他前幾天命人去查過步馭魯?shù)母?,步太傅當初辭官的真正原因可不是身子不濟。玩弄權(quán)術不得法,最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辭官能留個好名聲,不辭官性命難保,這才離京回鄉(xiāng)做起了閑云野鶴。她一直尊敬她父親,那些話他就不說了,說了傷她的心,回頭反過頭來怨他,何必呢!

各懷心事的當口司禮監(jiān)隨堂裘安隔簾通傳,說寶船停在渡口,滄州的都轉(zhuǎn)運使得了消息,帶著底下從四品以上官員來給督主請安。在岸上酒肆訂好了席面,千萬請督主賞光。

肖鐸看樣子很厭煩,皺著眉頭對她抱怨,“這些狗官,正經(jīng)事不辦,一個個腦滿腸肥光知道吃喝,還要老子費心敷衍他們。做什么找了來?我又不大愛喝酒,憑什么要賣他們這個臉?”

他嘀嘀咕咕的樣子居然有些孩子氣,音樓笑道:“都轉(zhuǎn)運使是從三品,官職雖不高,卻是個肥缺。再說人家巴巴兒來請你,你當真不去么?”

他磨蹭了會兒,無奈把那烏紗描金曲腳帽戴好,轉(zhuǎn)到鏡前仔細查驗帽正,這才捋了捋袖口褶皺道:“我也沒那精神頭兒,敷衍兩句就回來。聽說滄州的驢rou火燒好吃,你等著,我打發(fā)人先給你送幾個嘗嘗?!?/br>
音樓送他到門口,突然生出促狹的小心思來,眼波從他眉眼間滑過,曼聲調(diào)侃道:“督主今兒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冷不丁待我這么和煦,真叫我渾身起栗吶!”

肖鐸分明怔了下,像被戳中了要害,臉上騰地紅起來。也不搭她話,匆匆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朝跳板那頭去了。

☆、第37章意先融

南下南下,過了聊城上徐州,一路行來順風順水。

五六月里正是一年中最熱鬧的季節(jié),曲岸垂楊,榴花照眼。推窗朝外看,兩岸景致杳杳,隱約看見翠綠里夾帶幾簇嫣紅,一波一波,水浪一樣向前綿延伸展。

所有一切都有條不紊,肖鐸途經(jīng)各州縣,說是說不愿意驚官動府,然而寶船動靜太大,只要一靠碼頭就有官員謁見拜會。他這人怕麻煩,要緊的應酬滿臉堆笑生受了,可是幾趟下來也乏累。后來船就很少??苛?,或者夜泊,需要填補的用度番子們大半夜進城挨家挨戶敲鋪門,那幫人名聲不好又窮兇極惡,所經(jīng)之處鬧得人心惶惶。

音樓倒是過起了大家閨秀的日子,輕易不走動,在艙里繡花做鞋打發(fā)時間。就是害了病,每每坐在梳妝臺前擦口脂都走神。那夜就像一個夢,留在記憶里,夠她回味一輩子。

彤云似乎覺察到了什么,畢竟是貼身伺候的人,主子有點兒動靜,做奴才的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