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充耳未聞。

她走到門旁，開始穿鞋。

他終于回屋，把自己躺在床上，拉高被子。

深呼吸一口，她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再——”再見，也許，這是最后一聲再見了。

只是“見”字，凍在唇畔。

因?yàn)?，整個埋在被窩里，背對著她的那道身影，一直在發(fā)顫。

和那一日，沖擊過度的自己，好像好像。

她的腳步，怎么也邁不開。

她錯了，她的人生，好像永遠(yuǎn)在做錯事。

嘆了口氣，她狠狠心，拉開門，“馭辰，我想，我們真的沒法在一起。”一開始，她就有這樣的預(yù)感。

骨子里，她是保守的女人，身體都已經(jīng)與他錯開了，她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這個孩子，也許就是老天爺讓她用來看清楚的事實(shí)。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么走，但是她清楚，兩個男人，兩段情，全部都可能會成為過去了。

問她后悔嗎？不，她不知道，擱在今天，她還是可能會選這條路。

如果，沒有這孩子的話。

因?yàn)?，她放不下他?/br>
“不許走！”但是，他坐了起來，說出這幾個小時以來的第一句話。

她靜靜地杵在那，但是，轉(zhuǎn)身的下一秒，她整個人都撼住了。

因?yàn)?，段馭辰此時，那雙清眸，居然泛紅著，浮出霧氣。

一行淚水，淚滲出眼角，順頰滑落，那么無辜，那么苦惱，那么心痛，那么可憐。

讓她，也滿心酸楚。

讓她怎么放得下他，如何放得下他？！

“你別走，求你，別走，讓我再緩緩——”說完這句話，他又倒頭下來。

心中的沉疴，壓的彼此都快無法呼吸。

她重新做回凳子上。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他在哭，強(qiáng)忍也難以克制那種。

她居然害他苦撐這樣。

交往四年，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他的眼淚。

她的心難平，揪成一團(tuán)，淚珠也靜幽幽地順著面頰滑落。

眼淚，是人到了傷心處的證明，她的每一顆晶瑩的淚珠，也都貨真價實(shí)。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

只是，突然覺得好愧疚，好愧疚，恨不得拿命還他。

天色，緩緩亮起來。

“寧夜，我不分手，我不能和你分手?！苯K于，他做出了決定，“任何事，我們都不分！我原諒你，我們不分！”

她低著頭，不語，那種七上八下的心情，復(fù)雜到理不清楚，但是，她明白的，自己是感動的。

“對不起——”她哽咽。

“但是，寧夜，請你，拜托，拜托，有些事，請瞞著我，想辦法瞞著我，請別這么坦白，我受不了——”他單手撫目，嗓子碎的不成聲。

他不是沒想過，她和那個人可能早就有了超友誼關(guān)系，他只是下意識地自我欺騙、自我逃避。

她為什么要說？為什么要讓他這么痛苦、這么崩潰？

她揚(yáng)揚(yáng)唇，還是說不出話，滿心的苦澀。

“把孩子打掉，我求，快點(diǎn)把它打掉！”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這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呆一分鐘，他就多崩潰一分。

他不敢看他，他怕自己會失控到做出蠻橫無理的事情。

他不想傷害她。

但是，他容不下這個孩子。

“我……”她輕聲的喃語，干涉道，“我是要打掉的……”

無論，他們在不在一起，她是決定打掉孩子的。

無論是現(xiàn)實(shí)，還是任何因素，這個孩子，都不該留下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日子，她總想起一些事情。

“寧夜，你太瘦了，多吃點(diǎn)?！笨偸前炎詈玫臇|西挑給她的展mama。

“你讓他剝，女孩子傷指甲?！睍◣讉€小時燉魚膠給她補(bǔ)身體、會指揮兒子剝雪蛤多多“益善”的展爸爸。

還有——

“你沒吃晚飯，不準(zhǔn)吃冰欺凌！”會很陰險地吃光所有冰欺凌，再栽贓嫁禍到在她身上的某人。

正因?yàn)?，她想起來太多太多，讓她的心房快爆炸，腹中的寶寶，才會留了一日又一日?/br>
但是，她讓馭辰這么痛苦。

她為什么要說？她真不少人！

……

三日后。

“是來做產(chǎn)檢的嗎？”醫(yī)生對她和藹地笑，“12周以后才能倒產(chǎn)卡。”

她搖搖頭，“不，醫(yī)生，我是來流掉孩子的?！?/br>
醫(yī)生習(xí)以為常，不過笑容也冷漠了幾分，“為什么？不要這個孩子的話，不是應(yīng)該一查出來，就做好決定？對不起，現(xiàn)在手術(shù)有風(fēng)險，如果沒有正當(dāng)?shù)睦碛?，你還是換個私立醫(yī)院吧?！爆F(xiàn)在的女孩子，太不會珍惜自己了！

“我有過一次微燒，吃過幾次感冒藥?！彼龑︶t(yī)生說。

“什么藥？”

“板蘭根沖劑、抗病毒感冒顆粒、阿莫西林、還有發(fā)燒吃了一顆泰諾感冒藥?！?/br>
“前面的幾種藥問題都不大，但是泰諾感冒藥是有一定的影響的，你仔細(xì)想一下，是受精后半個月嗎？如果是的話，用藥又少，對胎兒影響不大?！?/br>
她左手用力握著右手，“不，不是！”她撒謊。

“胎兒已經(jīng)超過十周，如果人流的話，手術(shù)的并發(fā)癥會很多，也許會對你今后的生育有影響。”醫(yī)生必須提醒她。

“我考慮得很清楚?！钡牵龘u頭。

于是，醫(yī)生終于動筆開同意流產(chǎn)診斷書。

如果不是病人口述用過藥物，像這種正式大醫(yī)院，接受這種周數(shù)的人流會格外謹(jǐn)慎。

“你自己要有心理準(zhǔn)備，基于你孕期已經(jīng)七十幾天，我們不可能做吸刮術(shù)了，所以我們得替你鉗刮出來，實(shí)在不行的話會考慮直接引產(chǎn)，手術(shù)的整個過程，時間長、痛楚感很大，而且術(shù)后可能還得再清宮一次?！贬t(yī)生慎重地問她，“需要采用麻醉藥嗎？”身子弱一點(diǎn)的人，根本受不住這種疼痛。

但是，她搖頭，“不，醫(yī)生，我希望保持清醒?！?/br>
她想痛，格外清晰的痛，不想就這樣“睡”過去，這是她為肚子里的寶寶，唯一能做，也是最后能做的一件事情。

“拿著，去樓下繳費(fèi)吧，然后再來人流室排隊(duì)等候?！贬t(yī)生把開好的單子交給她，“希望你今天的決定是對的，將來不會后悔?！?/br>
……

不，她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