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9
雨中。一個蒼白纖細的身影立在黑暗中,濕潤的長發(fā)海藻一樣披散在肩頭。不存在于世上的海妖,像一團飄渺霧氣漂在海面上,沉沉浮浮。船長,別趕我走……求你,別趕我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孤獨的靈魂輕聲乞求,輕輕拍著窗戶,渾身濕透。“我不會趕你走的!絕不!回來,立刻回來,永遠呆在我身邊,我不會再讓你去送死了……小東西……好孩子……尼克……”海雷丁低聲呼喚著,只怕驚散了這團霧氣,張開臂膀慢慢走了過去。“到我這兒來,來……”然而,就在他的手碰觸到玻璃的瞬間,虛幻的夢境結(jié)束了。睜開眼,小小的腳步聲,敲窗戶的雪白手臂,那雙漆黑雙瞳,一切幻覺全都消失了,油燈在空曠的臥室里跳動,留下無數(shù)陰影。海雷丁猛地掀開被單,跑到舷窗前推開那扇永隔陰陽的玻璃,試圖將那個蒼白的小靈魂放進船艙。一陣凄厲的狂風(fēng)卷了進來,撲面而來的暴雨讓人頓時窒息。舷窗外一無所有,只有滔天黑浪咆哮著嘲笑他的想象。傲慢的獅子付出了代價,被偷走的東西,縱有再多堅船利炮,寶馬彎刀,也搶不回來了。他將在漫長的時光中,不斷追憶一串無法磨滅的小小腳印。無法磨滅。土狼公元1517年夏北非海岸突尼斯這是一片在海洋與沙漠的夾縫中生存的神奇之地,東北諸鎮(zhèn)在椰風(fēng)樹影中搖曳,逸散出香料、牲畜、燒烤食物的濃烈異國氣息,而西南的撒哈拉沙漠則點綴著亙古流傳的死亡傳說。披著黑紗的女人們頭頂水罐,深邃的眼眸在面紗中若隱若現(xiàn),男人們在水煙的氤氳霧氣中談?wù)摴爬系膫髌婀适隆?/br>空氣熱的令人窒息,一個赤腳的年輕混血兒抱著陶罐匆匆趕路,所經(jīng)之處總是被人指指點點。他穿一件布料粗糙的無袖短衫,前面扣子敞開,精壯的手臂帶著皮質(zhì)護腕,腰挎一把破彎刀,典型的落魄傭兵打扮。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從何而來,只因為他那特殊的相貌和奇怪行為稱呼他為“土狼”,意思是丑陋又奇怪,令人討厭的家伙。土狼長得其實并不丑,他的身體修長而健壯,肌rou勻稱有力,淡棕色皮膚像涂了橄欖油一樣閃閃發(fā)亮,一頭又直又黑的頭發(fā)遮住了金色的眼睛。他既不像黑白混血,也不像摩爾人或阿拉伯人的后代,即使在航海貿(mào)易發(fā)達的突尼斯也沒人見過這樣的混血人種。混血兒身上的濕衣服還沒被熱氣蒸干,他是個出色的水鬼,靠閉氣潛入海底撈取沉船貨物為生,據(jù)說還在熱內(nèi)亞做雇傭兵的生意。當(dāng)然一切都是傳言,人們向來排斥奇怪的外來事物,土狼總是被不善的眼光瞪視、圍觀,卻沒人愿意直接跟他講話,他也沒有女人。任何一個到了這樣年紀(jì)的男子都會因為某些原始沖動開始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但普通人家是絕對不會把女兒嫁給這么個怪家伙的,甚至連妓/女都不做土狼的生意,她們說他金色的眼睛亮得可怕,身上還有奇怪的紋身。本來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生理問題,那就是——奴隸。可一個處于生育期的健康女奴是不便宜的,運氣好碰到奴隸販子套現(xiàn)也要六枚銀幣一個。如果對人種、膚色、年齡和外貌有各種要求的話,那價格更是貴到離譜,土狼是沒有這個財力支付的。所以當(dāng)奴隸販子進了新貨,在城里的廣場上將女奴們脫光了展示的時候,他也只是和別的可憐單身漢一樣,遠遠瞧上一眼,然后無可奈何的轉(zhuǎn)頭離去。但今天顯然有什么好事發(fā)生。混血兒一改往日的落魄,腳步輕快、仰頭挺胸的大步趕路,喉嚨里還隱約有種“吃吃”的聲音,像沙漠里的土狼進食時發(fā)出的興奮笑聲。懷里抱著剛剛以貨易貨換來的駱駝奶,背上還有各種吃食、草藥,一路朝自己貧民區(qū)那間破敗的小屋走去。一個在陰涼下抽水煙的小販好奇的問隔壁同行:“土狼有女人了?”“呵,你還不知道呢。聽港口的奇姆說,前些天土狼從海里撈上來一個好貨,是白種女人,很年輕,長得頗不錯呢,只是不知是生了病還是受了傷,一直不能起床?!?/br>“撈上來?又不是海里的人魚!”小販嗤了一聲,噴出一口白煙,低聲笑起來:“海雷丁大人想是要做北非蘇丹王了,阿爾及爾那邊打得火光沖天,連這邊都有沖過來的木頭和死人呢。怕是土狼憋得久了,趁著兵荒馬亂搶了一個吧!”同行也笑了:“誰管從哪里弄來,水鬼不就是這樣,撈到手就是自己的東西?!?/br>“可憐的妞,起不來床,是二十多年積累下的火給折騰的吧!”兩個人肆無忌憚的指著土狼談?wù)摮靶?,但這個混血兒幾乎從出生起就習(xí)慣了這樣的對待,毫不在意繼續(xù)趕路。非洲有句諺語說:你不是禿鷲,就不知道它吃腐rou也覺得香甜。土狼的心里甜蜜又焦急,才不會因為這點嘲諷而發(fā)怒。“他的女人”正等著照顧呢!想到這個詞,土狼喉嚨里又發(fā)出不可抑制的呵呵笑聲,那兩個人說錯了,這個寶貝確實是他從海里撈上來的,只不過之前是受了傷意外落水而已。傭兵生意吃的是戰(zhàn)爭俘獲,賣掉敵人的艦船貨物后分成,如果戰(zhàn)敗的話就只能拿點飯錢。這次阿爾及爾之戰(zhàn)安德魯大敗,土狼一毛錢沒分到,這個女孩子,就是他最大的收獲。一番急趕,土狼終于回了自己在貧民區(qū)的這間小屋子,他有雙無人能敵的飛毛腿,要不是抱著奶罐,本來可以走得更快。迫切的朝窗戶里望了一眼,他吁了口氣放下心來,寶貝乖乖在床上躺著呢。土狼把木板從門框上卸下來立在一邊,低頭鉆了矮小昏暗的屋子。床上罩著一個帳篷樣子的粗麻紗簾,這件東西是花了他不少功夫拼湊出來的,因為不想炎熱滋生的蒼蠅圍著她的傷口打轉(zhuǎn)。他把盛有駱駝奶的陶罐放到桌上試了試,桌子只有三條半腿,用石塊墊起來,有點歪,于是他干脆把奶罐放在地上,從墻角的水缸里舀了點清水刷刷碗,倒出一碗奶來,掀開紗簾鉆了進去。與其說床上躺著的是女人,不如說是個還沒怎么發(fā)育成熟的女孩兒。小小的身量,胸脯只微微有一點起伏,但是土狼沒有嫌棄的意思,一個女人對他這樣窮到叮當(dāng)響的男人來說太珍貴了。小就小,悉心喂上兩年不就很好了么!女孩兒的傷勢非常嚴(yán)重,被燃燒著的桅桿砸中,左臂、左腿全都被燒傷了,僅骨折就有六七處,半邊身體根本不能移動。把她帶到突尼斯的途中一直都昏迷不醒,直到前天才醒轉(zhuǎn)過來,卻不怎么說話。聽到有人進來,女孩兒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