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用黑漆銀線勾勒著船名：米迦勒、拉斐爾、加百列、烏利爾、沙利耶、雷米勒、梅丹佐——七大天使。

公元1516年冬天的地中海，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尼克被急促的警鐘吵醒，立刻從床上滾了下來，登上靴子抄起鐮刀就從屋里奔了出來。紅獅子鐵一般的紀律規(guī)定：鐘響十分鐘內(nèi)必須趕到港口集合地點。類似行動已經(jīng)演習過無數(shù)次了，海雷丁的鞭子治好了不少人宿醉和賴床的毛病。

尼克嘴里咬著根頭繩一路狂奔，身后跟著卡爾。他們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了頭發(fā)散亂的船醫(yī)，背后是兩個手捧器械箱的助手。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說我不用參加半夜的演習嗎？該死的！！”維克多被助手從床上硬拽起來，正驚怒交加，水晶眼鏡斜斜戴在臉上。

“這是正式遇襲的警報！不是演習！”卡爾大聲向他解釋。

就像回應(yīng)他的話一樣，此時十幾個從港口回來的水手高舉火把，一邊奔跑一邊沿路大吼：“上船！上船！西班牙人突襲！大約三十艘船！可能有上萬人?。　?/br>
尼克兩腿加速，對船醫(yī)大喊：“知道了吧！想睡回籠覺可以回去??！”維克多只能強忍沒有刷牙洗臉的難受，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備戰(zhàn)的效果是非常明顯的，僅僅二十分鐘后，紅獅子的每一艘船都準備到可以立刻拔錨起航的程度。彈藥武器和食水早就裝備好了，阿爾及爾港口千帆齊放。

“泰坦號和三叉戟號領(lǐng)航，接下來是海妖號，美杜莎、戰(zhàn)神左翼防護，奧丁、冥王負責右翼，其他船列隊跟上！”

海雷丁雕像般穩(wěn)穩(wěn)站在旗艦船頭，向旗手下達了起航命令。因為是第一次軍團作戰(zhàn)，尼克還是跟在船長身邊，她小聲詢問：“聽說對方有上萬人？”

“沒錯，三對一，人數(shù)和船只我們都大落下風?！焙＠锥∵@樣說，話音里卻沒有任何憂愁沮喪的意思，“據(jù)說查理派來了秘密武器，每一艘戰(zhàn)列艦都裝備了上百門火炮，比我們最大的冥王號還多哦?！?/br>
“船長，你怎么好像很高興？”尼克納悶的問。如果聽到有一群裝備犀利的彪形大漢前來圍毆自己，不應(yīng)該是這種反應(yīng)吧？

“啊啊……你不明白，我等這一天可是很久很久了?！焙＠锥]有解釋，他像頭饑餓已久的雄獅緊盯北方，興奮到雙目發(fā)光。

西班牙艦隊的船速是六節(jié)，紅獅子稍快，兩個小時的航行后，兩軍終于對壘了。一字排開的七艘戰(zhàn)列艦便如海面上的巨大堡壘，多達四層的炮甲板上，重型加農(nóng)炮的炮口漆黑如洞。

從希臘時代的愛琴海到迦太基人的港口，從維京海盜曾經(jīng)肆虐過的北海，再到通往大西洋的直布羅陀，歷史以來，從未有人在這片海域上見過如此龐大的艨艟巨艦。

“米迦勒、拉斐爾、加百列……天上七君嗎？”海雷丁舉著望遠鏡，輕輕念誦船體的名字，心中稍做算計，便知道這七艘戰(zhàn)列艦是查理五世舉傾國之力建造。每一艘排水量至少兩千五百噸，定員近千人，最保守估計總建造費用也要在三百萬西班牙金幣以上。

不只想對付海盜，查理的目的是讓西班牙稱霸地中海，乃至整個海洋。

如此難得一見的場景，連惜命的船醫(yī)也忍不住登上甲板觀望：“好讓人無語的命名！查理想在海上為主建立圣堂嗎？真不愧是歐洲最狂熱的教徒！”

“西班牙國王也會在上面嗎？”尼克好奇的問他。

“應(yīng)該不會，查理對自己神圣的哈布斯堡血統(tǒng)可是非常珍惜的，御駕親征不太可能?！?/br>
卡爾沉默的望著這些國家力量的代表物，心中波濤洶涌。維克多悄然橫了尼克一眼，如果國王真的在船上，那么這就是兄妹之間的直接對決了。

“船長！敵人進入輕型炮射程！”炮手長大吼報告。

紅獅子船隊裝備的一部分炮是十二磅輕型長炮，雖然威力較小，但射程非常遠，一般用于威脅普通商船。

海雷丁的手指在前方戰(zhàn)艦上一劃而過，揚聲道：“打一輪試試，記得每個部位都要照顧到?！?/br>
“喂喂！你難不成真的想跟這群怪物對掐嗎？”維克多不可置信的望著這個紅發(fā)男人，似乎想找到他腦疾的征兆。海雷丁朝尼克點點頭，尼克立刻命令兩個手下：“把醫(yī)生送回醫(yī)療室，可別讓他摔跤受了傷?！?/br>
兩個強壯的海盜立刻左右開弓把船醫(yī)架起來，好心的“扶著”他往艙底走。

“別碰我！你們手好臟！我又不是不會走……”

只聽近在耳邊的隆隆炮聲連環(huán)響起，船體被火炮強勁的后坐力震得發(fā)抖，維克多果然膝蓋一軟，差點摔倒。

“各個位置都要照顧到”的意思是，船長想看看對方的防御厚度。一輪十二磅炮轟過，硝煙散去，海盜們吃驚的發(fā)現(xiàn)，被正中船體的戰(zhàn)列艦幾乎毫發(fā)無損，只有甲板上十來個水手被流彈打飛的碎片所傷。

海雷丁舉著望遠鏡仔細查看對方損耗，悠然道：“船側(cè)的板材至少有二十寸厚，都是最好的橡木，查理可真舍得下本錢。”

西班牙方受到炮轟，也立刻組織反擊，但他們多裝備中型和重型加農(nóng)炮，射程不如紅獅子遠，炮彈離目標兩三百米就落進大海。海雷丁讓艦隊隨時保持距離，幾個最好的測速員聚精會神盯著七艘戰(zhàn)列艦，并排掐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刷刷作響，

一輪炮擊，又是一輪。

風帆時代的海戰(zhàn)有時候非常無聊，因為火炮都裝備在船的兩側(cè)，所以兩軍對戰(zhàn)時都把船體橫過來，下錨連成一排對轟。只要不打算接弦戰(zhàn)，這種對峙可能持續(xù)整整一天，直到一方彈藥耗盡。

“加百列號六分十秒！”“米迦勒號五分五十八秒！”“拉斐爾號六分二十一秒！”……

測速員將七艘戰(zhàn)列艦炮轟的間隔時間一一報上，尼克已經(jīng)明白了船長的意思。

“我們比他們快一倍！”她興奮地叫道。

炮擊速度是船隊戰(zhàn)斗力的生命，用最短的時間發(fā)射盡可能多的炮彈，在雙方火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可以占據(jù)極大優(yōu)勢。海雷丁一直非常重視炮擊組的訓練，而查理五世雖然造了大船，但倉促間征集的這許多船員沒有經(jīng)過磨合和嚴格訓練，兩方對陣，高下立現(xiàn)。

可勝負還有別的因素制約。

西班牙人沒有蠢到一直吃虧，立刻試圖縮短距離，而他們的二十多艘護衛(wèi)艦也從兩翼包抄過來，試圖將獅子圍困在中間。

戰(zhàn)斗兵員和船的數(shù)量差距太大了。海雷丁撫著下巴，完成了他的第一輪試探。

“起錨，我們撤！”

強大的機動性讓紅獅子很容易就從尚未形成的包圍圈里鉆了出去，海雷丁對風向海流的掌握無人能敵，在他的帶領(lǐng)下，西班牙的萬人艦隊被甩在后面，不得不解散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