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本尊。

尼克抓抓腦袋，郁悶的混進船長室。海雷丁正伏案演算，桌上放著圓規(guī)和直尺，還有一本攤開的拉丁厚書。尼克伸頭一瞧，只見書頁上都是些奇怪的符號和圖形。

“什么書？”

“三角函數(shù)。”

“數(shù)學?！蹦峥诉谱?，除了數(shù)金幣用的算術，她對這門科學一竅不通。“算這個干什么？能增強戰(zhàn)斗力嗎？”

“現(xiàn)在不行，我還在學習?！焙＠锥Q了一張新的演算紙，把涂滿算式的紙扔進腳下的箱子，里面已經(jīng)積累了近一尺高的草稿。“數(shù)學和天文對航海很有用，特別是在未知的廣闊海域上?！?/br>
“我以為船長你在航海術上已經(jīng)是很精深的行家了?！蹦峥苏f，“還從沒見過你帶著船迷過路?！?/br>
“因為這是在地中海，都是些走了上千年的老航路了，只憑經(jīng)驗和流傳下來的諺語也能找到陸地?！焙＠锥“延鹈P□墨水瓶，抽出一張繪在羊皮上的地圖展示給尼克，上面模糊的記載著新大陸的海岸線，其余那些未知的海域都畫著想象中的怪獸。

“世界比你想象得大的多，只憑經(jīng)驗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那些從不出門的書呆子，僅用一個簡單的維度定位器和一支筆，就比我還清楚陸地的位置。”

說完，海雷丁又回到演算的練習中。尼克把頭枕在手臂上，坐在桌邊看他一遍遍畫著三角。

“船長，你上過學嗎？我總覺得你什么都會，好像生下來腦子里就裝著一柜資料?！彼娺^他說法語，用西班牙文寫過宣戰(zhàn)布告，還會用拉丁語算正弦函數(shù)。

海雷丁看看她歪著的小腦袋，無可奈何的笑了。“怎么可能，都是后來慢慢自學的?！?/br>
“后來？那前面呢？”尼克刨根問底。

“前面……兄弟多，家里窮，填飽肚子就夠忙了?！焙＠锥√籼裘迹靡痪湓捀爬怂?jīng)的生活，而且沒有詳述的意向?！皠e在這兒瞎攪和，沒事去找維克多玩，或者去艙底抓老鼠。這些穿毛皮的小魔鬼快把儲備吃光了。”

尼克被一腳踢出船長室，郁悶的尋找下一個消遣的地方。

她沒有無聊太久，一進入阿爾及爾附近海域，空氣的味道就變了。硫磺和硝石的余燼隨風而至，破碎的木片殘骸漂散在周圍的海面上。

瞭望手憂心忡忡的觀察著地平線，在距離基地這樣近的地方有戰(zhàn)事發(fā)生可不是什么好兆頭。海雷丁去法國時帶走了大部分船，雖然港口已經(jīng)戒嚴，但如果在這時候被敵人趁虛偷襲，后果是不言而喻的。海妖號用旗語召喚其他艦船，整個船隊組成戰(zhàn)斗隊形，炮手各就各位。

很快，海流送來更加詳細的提示——一具穿著藍色制服的浮尸飄了過來。水手長帶了幾個人乘小船劃過去辨認，尸體還沒開始腐爛，只有驚恐痛苦的神情透漏出死前的景象?！笆俏靼嘌廊?！”水手長朝船上大喊，“死了不到兩天！”

海雷丁盯著阿爾及爾方向，一言不發(fā)。他的人仍舊太少，這樣的狀況雖能預料，可他沒辦法解決。

尸體一具接一具飄了過來，大家很高興地注意到，里面絕大多數(shù)都是西班牙人。只有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黑臉漢子混在其中，白色的纏頭布和袍子浸滿血漬。

“把他搬上來！”海雷丁命令，水手把繩子垂下船舷，小船上的人系緊尸體，上面的人立刻拉了上去。雖然和北非摩爾人很像，但從纏頭巾的方式和尖端翹起的靴子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土耳其人。

海雷丁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點，自語道：“如果事情像我猜得那樣，我們運氣還算不錯?！?/br>
船隊一路駛?cè)氚柤盃柛劭谝矝]受到想象中的攻擊，只是碼頭上停泊的幾艘兩頭翹起的土耳其船非常陌生。海雷丁朝天放了一記空炮，對方隨即升起標志的旗子。

黑底白骷髏的海盜旗，骷髏臉上畫著兩道非?？鋸埖募t胡子。

接著，一個蓄著整齊紅須的男人走上甲板，大笑著朝這邊打起招呼：“嘿！雷斯！這次你欠我一個大人情呢！”

巴巴羅薩·伊薩克，外號紅胡子，是巴巴羅薩這個稱號最初的創(chuàng)建者。伊薩克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已近四十歲了，但狂飲和財富并沒有摧毀這副結(jié)實矯健的軀體。他頭纏白布，腰挎彎刀，耳朵上幾個金環(huán)閃閃發(fā)亮，像個來自異域的蘇丹王。

打眼一看，就知道兩人出自一個娘胎。同樣的寬肩長腿，古銅色皮膚，濃密的紅發(fā)下是一雙精力充沛的藍眼睛。只要看看伊薩克，就知道十年后的海雷丁什么模樣。

兩兄弟先是互相瞪了半分鐘，接著一個熊抱，使勁力氣拍擊對方的背脊，好像上面趴著只吸血的小怪物似的。

“好久不見哥哥，已經(jīng)有七……不，八年沒碰面了？我以為你早就變成糟老頭子了?！焙＠锥⌒χf。

“胡說八道！這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紀呢！”伊薩克狠狠捶了弟弟肩膀一拳，“你還是跟原來一樣不管不顧的，大門四敞就敢出去找食。”

“這不正說明我心態(tài)比你年輕？”

兄弟二人搭肩離開碼頭，心中都明白這次有驚無險，前來偷襲的西班牙船被紅胡子攔下了。

回到山丘上的白色城堡，海雷丁開了六桶國王都難喝到的好酒招待客人。酒香四溢，兩個火一樣耀目的男人聚在會客廳里，周圍的一切人物都顯得灰暗渺小。伊薩克抽了兩口水煙，真心實意地稱贊弟弟的老窩。接著招招手，讓手下牽進來一匹極漂亮的短毛小馬。適合散熱的皮膚和毛發(fā)，這是沙漠民族培育的優(yōu)秀品種。

“她叫莉莉，最純正的阿拉伯血統(tǒng)，有人想用一艘全新的巨型艦換我都沒舍得出手。”伊薩克愛憐橫溢地摸摸小馬脖頸，接著期待地四下搜索著，“雷斯，我可愛的侄子們在哪兒呢？他們見到伯父的禮物肯定樂的蹦起來！”

“抽你的煙吧伊薩克，這里沒有什么侄子。”海雷丁干脆地道。

“你沒兒子？”伊薩克大失所望。呆了片刻，又讓手下捧出幾個土耳其巧匠打造的首飾盒，從他們的姿勢看就知道里面都是滿的。

“好吧，侄女也不錯?！币了_克滿懷期待的搓著手，似乎在準備給小姑娘們一個熱情的挺舉轉(zhuǎn)圈。“她們應該都有一頭著了火似的漂亮紅發(fā)吧？”

海雷丁再次搖頭，表情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伊薩克的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

好半天過去，仍沒有一個孩子跑出來迎接客人，紅胡子漸漸露出絕望神色：“我的老天爺！一個娃兒也沒有？你這八年都他媽在干什么？被炮彈打中褲襠了？！”

沒等弟弟解釋，伊薩克的目光已經(jīng)游移到海雷丁身后，那個一直默默無言的少年身上。

“難不成、難不成謠言是真的？在土耳其我還當笑話聽……”伊薩克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