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八封信(03)

致親愛的母親：

上封信我們聊了你的一生，這回來聊聊我吧？聊聊步上父親後塵的我。

那個你害怕變得像父親的孩子，終究成了你最不愿見到的那種人。

我的成長歷程不用多說，自然不是太順?biāo)斓?，在這樣的家庭成長，我也不似勵志中的角色一樣刻苦耐勞、知足惜福的長大，反而成了一個貪心自私、多歪多妒之人，從小到大總見不得別人好，且樂見他人的苦難，彷佛唯有如此才能撫平我心中的怨恨。

我并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又無法抑制這樣的惡念。也許你也有過如此的矛盾吧？想對我盡母親之責(zé)，卻又無法真心愛我，我經(jīng)常從你的眼中看見你的糾結(jié)困惑。

母親，我在二十歲時愛上了一個女孩，叫江奈奈，是個好聽的名字，我相信那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說來話長，我當(dāng)年在補習(xí)班工作，林承勳(奈奈的青梅竹馬)是我的學(xué)生，我因緣際會見到奈奈，雖然她對我沒什麼印象，我卻對她一見鍾情，朝思暮想著與她再見面，終於等到有次一同去KTV的機會，我樂極了，前天晚上根本無法入睡，想著她美麗的倩影，我笑得嘴都歪了。

高中時的她依舊美麗動人，在KTV昏黃的燈光下，她更顯得令人陶醉，可惜那時她已與林承勳交往，但孩子間的愛情算不了什麼，我知道她遲早會是我的。在彼此醉意濃厚之時，我看見她微醺紅潤的臉頰，躺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我無法克制的朝她靠近，她的香氣與酒氣結(jié)合在一塊，成了一種最強效的迷幻藥，讓我斷了最後一線理智，不思後果的撲上去，而她，美麗的奈奈，毫無反抗的接受了我，或許當(dāng)下她以為我是林承勳，但我們的身子是那麼契合，這足以說明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事後清醒，我曾一度後悔，擔(dān)心傷了奈奈，但想到母親與父親的故事，又想起那天彼此交融的美好，我便相信終有一天奈奈會愛上我，就像母親最後愛上了父親。更離奇的是，我與奈奈僅僅發(fā)生一次關(guān)系，她便懷上我的孩子，宛如當(dāng)初你的際遇，母親你說，這難道不是天賜良緣嗎？

不過你遠不及奈奈的溫柔寬容，她發(fā)自內(nèi)心善待天天(我與奈奈的兒子)，不似你將我隔絕在外，看到他們母子和樂的模樣，我更確定她就是我要的女人，也是我生命中注定的女子，不論我們之間有過多少誤會挫折，最後定能終成眷屬。

可憐的我，自小沒有一個好母親，最後也失去我最愛的女人，那個該死的大學(xué)生狠心破壞我們，讓奈奈違背心意向我提分手，甚至躲了起來，這麼多年過去，我心里還惦記著她，卻怎麼也尋不得她的人影，算算她今年該是三十三歲，不曉得是否嫁人為妻，思及此，我真是憤恨不平，怨命運無情拆散一對佳偶。

母親，你說，上天為何如此不公？

父親一生從沒給你好臉色，你卻對他癡情；我對奈奈百般疼愛，卻得不到她的愛，連她的人也留不住，叫我怎麼服氣？我至今尚未娶妻，往後可能將孤苦終老。

母親，你聽聞兒子有此遭遇，心中是否有一絲心疼？我的人格養(yǎng)成與生命中的種種錯誤，在你與父親相遇那天，或許就已經(jīng)埋下種子，終令我成長為這樣可恨、可悲、可憐之人。

若兒時你能給我一分一毫的愛，也許就不會有今天我的各種哀怨了。

母親，你在天之靈，就保佑我、祝福我吧？盡你最後為母的責(zé)任，讓你的兒子早日忘懷意中人，尋得一段佳緣，好好過下半生。

王祥筆

☆、番外篇－－寫給母親的八封信(04)

致親愛的母親：

前面提到父親做過的「那檔壞事」──也就是壓垮你最後一根稻草、讓你終於忍無可忍離婚的關(guān)鍵事件，我們該來聊聊了，為什麼會提到這件事，是因為我想談?wù)刴eimei──這樁事件的主角。

在你悲劇般的婚姻十年後，你再次懷上孩子，也就是meimei小蓉，她還在你肚里時，我曾無數(shù)次為她難過，心想她將與我有同樣命運，此生都得不到母親的愛。未料事實并非如此，你極為疼愛小蓉，對她呵護有加，從懷孕起就照顧得無微不至，彷佛這才是你唯一的孩子。

我嫉妒極了，回想起來，我生平頭一回有強烈嫉妒憤恨之心，就是從小蓉的出生開始，這個相貌可愛的女孩非但沒有讓我養(yǎng)成好哥哥習(xí)性，反倒成了憤世嫉俗、心懷不軌的惡人。

小蓉甫出生時，我已經(jīng)十歲了，早已懂事，更懂得比較批判。看著你對懷中的小蓉舐犢情深，我心里實在憤憤難平，我不明白同父同母之下的孩子，為何母親的態(tài)度卻是大相逕庭，何以她享盡你的寵愛，我卻只換得你的冷言冷語？

我與小蓉的差別，只有男女之別和十年之差，我想這兩點就足以解釋你的母愛了吧？十年前我作為強暴事件下的遺種，在你對男性充滿恐懼的同時又得男嬰；但十年後你早已接受自己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誕下可愛的女兒難怪百般疼惜，母親，我說的對嗎？

就算事出有因，我也無法原諒你的偏心，更不可能當(dāng)小蓉的好哥哥，她有你的疼愛，卻永遠得不到哥哥的愛護，即便我親眼見她有難，也不會出手相救。

是的，發(fā)生那件事時，我也在場，就是我前頭說的──父親干的那檔壞事。

你看到這里覺得生氣嗎？你盡管氣吧，就算事件重來，我也會選擇靜默，讓這一切不該發(fā)生的發(fā)生，你別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在長期不公平的母愛下，我的殘忍性情非一日所致，母親，你該明白的。

父親嗜賭成性，亦是好色之徒，他糟蹋了你、也玩過外面不少女人，最後連小蓉也難逃其手，無辜的小蓉，小學(xué)二年級時便慘遭魔手玷污。小蓉升小學(xué)後便擁有個人的房間，那天夜里父親醉醺醺的回來，踉踉蹌蹌的走進小蓉寢室，我聽到細碎爭執(zhí)聲，於是起床前看，發(fā)現(xiàn)父親脫光小蓉的衣服，對她上下其手，一雙眼瞪得老大，威脅小蓉守口、否則給她好看，當(dāng)年十八歲的我早已有遏止父親的能力，卻異常冷靜的目睹一切，完全沒有阻止的念頭，甚至不禁冷笑想著：「啊，果真是母女啊，都被同一個男人強jian?！?/br>
母親，你覺得我狠心嗎？你覺得我有愧兄長職責(zé)嗎？

但罪魁禍首又是誰呢？母親，是你，還是那個毀了你們母女一生的父親呢？

不論是誰，我都是無辜的，小蓉也是，只有想到我們悲哀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