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高大的陰影下總是莫名心安，他要牽，就由著他牽。

貨船望北而上，要先從碼頭駛出江口，然后一路到達(dá)清江浦，再拐進(jìn)運(yùn)河道，運(yùn)河上又陸陸續(xù)續(xù)地接貨放貨駛至燕沽頭，再從燕沽頭收了貨往回走。燕沽頭都已經(jīng)到京城邊上了，一趟來回須得好多天。

秀荷問庚武：“三郎可要買些干糧路上備著？”，

庚武低頭看她，卻問道：“昨夜可是在躲我？……不喜歡我疼你么，怎么才三天，忽然就不愿同我過日子了？”

哪里是不愿意和他過，就曉得他要問，秀荷攥著庚武的手心：“那你以后就不能少幾次……杵得那樣厲害，我今天還麻著疼?！?/br>
后面的半句太小聲，說著說著沒聲音了。要叫她怎么說？從前沒認(rèn)真聽繡坊里的媳婦們議論，不曉得她們通常受幾回，還怕是自己做得不好，幾次就受他不住，不能夠讓他滿足。

想起昨日晨間，那腹廈抵撞漸急，只看她如小兔兒在目下亂顫，那紅白盈軟晃花人眼眸。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將她的胯兒抬起，箍緊了摁坐起來。聽她一聲吱嚀，方曉得又洞開一片天地，后來竟就忘了將狼勁收斂……看把她痛怕。庚武揩著秀荷鬢間的碎發(fā)：“原以為你喜歡，你若是果然不喜，下回我不這般就是?；厝ズ笞尀榉蚩纯矗词峭丛诹四睦?？”

“不要。”秀荷臉兒羞得通紅，松開庚武的手不答應(yīng)。他說看，每一回看了又要弄，她自己也不曉得那里長得好是不好，每次只是攀扶無助地抓著褥子空空軟軟。

秀荷說：“你可是從前有過別的女人，不然從哪里曉得這樣多？”

傻瓜，那北方大營里一群莽匪有如猛虎，久困難奈，每夜睡前聊的從來都不離風(fēng)-月，他什么不知道？可惜彼時(shí)沒有女人入他的心，連少爺時(shí)唯一一個(gè)惦記的，那時(shí)候也不喜歡自己。

如今得她為妻，自然要把所有積蓄的疼寵都澆灌于她。

庚武好笑地扳住秀荷肩膀，精致薄唇抵近她的耳畔：“你可知自己有多嬌？我只怕一走許多日，你又復(fù)了從前原樣……須得教你快點(diǎn)把他適應(yīng)?！?/br>
他自幼只對她冷臉，不喜人前言笑，難得笑起來，那清雋面龐卻好似云開霧澈，只看得人生氣不能。

“討厭，從前都不曉得你這樣壞。”秀荷捶著小拳頭打庚武。

“狗-日的，骯臟潑才的騙吃貨色！誑了老子半個(gè)月房錢，一文銀子都掏不出來！”正說著，忽然一個(gè)空囊包袱甩落腳邊。二人抬頭看去，看到對面客棧門口兩名男子被打狗一般轟出來。

“哎喲喂，輕點(diǎn)踢我們老爺——”叫出聲的是個(gè)二十多歲的嘎瘦青年，嘴上叫輕著點(diǎn)踢我們老爺，腿兒卻是跑得比誰人都快，倒把那五十來歲的半老頭兒甩在身后吃悶棍。

老的紅臉憨胖，一個(gè)跟頭剎不住，踉蹌栽倒在秀荷跟前，翻了個(gè)身大怒：“小榔頭，我、我他么是你主子，回頭看不叫人掌你耳刮子吃！”

“你老再是主子，論輩分我也是你叔……”那叫‘榔頭’的青年連忙顛吧顛吧把老頭扶起來，又岔著腰沖客棧里頭罵：“狗眼看人低，今日且挨你一頓痛打，待他日我們大人回來，且用金磚頭砸你腦袋開花！”

“我呸！一文銀子沒有裝甚么大人？沒錢就別在這里擺闊氣，來人吶，欠下的房錢，先拿他身上衣裳抵了！”掌柜的兩撇胡子翹翹，命小二們沖將過來。

幾個(gè)人三下五除二，倒把他們身上難得的好衣裳和鞋履剝了個(gè)干凈。昨夜才下過一場秋雨，那青磚地上濕滑，二人一身素白中衣緊裹，光著腳板好生狼狽。

一窮就吵架，叫榔頭的嘟囔：“爺，這下可怎么辦？我可是頭一遭隨你出來，你可不能把我餓死在他鄉(xiāng)不管。”

老的哆嗦著叱他：“你問我，我問誰？你是我叔，我才是你侄！帶你出來辦事你也不學(xué)好，叫你莫要去那賭坊，倒好，偏去，如今錢袋被人順走，拿甚么盤纏回去！”

“……實(shí)在不行，就只能去衙門里要點(diǎn)盤纏了。反正你也沒少要過?！崩祁^自知理虧，撇嘴左顧右看，見秀荷與庚武一對璧人兒貼近站著，那細(xì)長的眼兒便往二人身上不停地瞄。

氣得老頭戳他腦板：“要要要，如今上頭查得嚴(yán)，要一百倆這飯碗就白瞎了，一路悄悄摸摸的工夫?yàn)槟陌悖坎婚L進(jìn)！”

那指頭粗龐，戳得榔頭直跺腳：“自古三教九流小道消息最多，那賣鹽的都富得流油，叫你去伎院你不去，那就只能逛賭坊嘍。誰曉得偏偏被人抹了銀子。如今回不去堇州罷，反正叔光棍一條，你家里可有只老母夜叉！”

拉拉拽拽著老頭兒望碼頭走，一不小心把秀荷撞了，邊跑邊哈幾下腰：“對不住，對不住?！?/br>
那一老一少一侄一叔，又是狎伎，又是堵坊，分明騙子無異。

秀荷皺著眉頭拍拍袖子，正要在街邊買些餅子帶回家去，手把袖子一掏，錢袋卻不見了。

“呀，必然是被剛才那個(gè)小的順走了！”

前方街巷人影綽綽，那二個(gè)白影果然正在撒腿兒狂跑，也是天煞的冤家，命都快沒有了，還不忘捻來打去自相殘殺。

“索性還未跑遠(yuǎn)，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教他回來給你賠罪?！备渚o了緊秀荷的手心，一道墨黑長袍大步繾風(fēng)而去。

今日是個(gè)陰云天，秀荷著一襲藕花寬袖斜襟褂兒，搭著煙紫色鳳尾長裙候在路邊等待。涼風(fēng)把人裙裾吹拂，那一道嬌俏身影看上去怎生迷迷離離，倒以為是在夢中遇見。又還是那少年時(shí)候，他從轎上悠悠下來，她站在墻邊等他。

鴻吉酒樓門下，梅孝廷便走不動(dòng)路。

他看著秀荷一個(gè)人風(fēng)蕭蕭立在兩步外，蹙著秀眉兒，鼻尖翹婷婷的，底下嫣紅小嘴兒輕抿，便猜她遇到了甚么事。哼，遇到了事兒才好。他恨她，他過得不歡喜，她頂好也過得不痛快。方丈老頭兒說他此生情孽深重，她關(guān)秀荷就是他梅孝廷的業(yè)障。

榮貴順著少爺目光一看：“喲，爺快看，那不是秀荷少奶奶。她如何曉得你在這里？”

“哼，嫁去那潦倒庚家，是個(gè)甚么少奶奶？只怕如今終于曉得了爺?shù)暮锰??！北臼潜辉勒纱笕藥С鰜硪娮R(shí)場面，那張家老爺都上了轎子，梅孝廷也忘了與他道別。以為她候的是自己，一道月白長裳拂過，那冷冽薄唇又噙上幽幽淡笑，執(zhí)扇幾步踅往秀荷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