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船員晉升為干部船員，甚至大副。所以許衡才會奇怪地問：“張大副？他還當過水手？”

王航點點頭：“他當年在海軍服役，轉(zhuǎn)業(yè)后加入大洋集團。因為學歷不夠，從水手一路做到水手長。這種情況，其實可以一直做下去，再不然向公司申請上岸也行。但是老張喜歡大海、喜歡船，所以才又考了成人教育的學歷，一步步當實習駕駛員、三副、二副?！?/br>
許衡這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張建新面相老成：因為他確實有那么老。

“老張是軍轉(zhuǎn)，作風問題無小事，你問問業(yè)務(wù)上的事情可以，別再套近乎了?！?/br>
這番話說得沒頭沒腦，聽起來又有點弦外之音，許衡覺得味道怪怪的：“你什么意思？”

王航皺眉看她，似是欲言又止，閃耀透亮的眸光里難得盡是糾結(jié)。

許衡愈發(fā)覺得不對勁：“倒是說話??！”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彼仓?，再次將視線調(diào)轉(zhuǎn)。

勞資真是日了狗了。

昨晚還舉杯一笑泯恩仇，今天聽他教誨也沒有頂嘴，接下來就敢拐彎抹角地指責她作風有問題——這和最開始嫌棄女人上船的沙文豬有什么區(qū)別？！

“你知不知道老張今年多大？”許衡假笑著牽起嘴角。

“47。”

“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多大？”

王航在記憶里搜索了一下，按照證件上登記的出生年月日推算：“28?！?/br>
“你知不知道他的年紀足夠當我爸爸了？！作風問題……我看你才是腦子有問題！”

第20章向南

高雄是臺灣最大的貿(mào)易港口，擁有近30個深水碼頭和2個淺水碼頭，進出口吞吐量占臺灣對外貿(mào)易的三分之二。

上世紀90年代末，這里曾躋身世界第三大集裝箱港口，僅次于香港和新加坡。

隨著大陸經(jīng)濟的迅猛發(fā)展，各大港口也隨之繁忙。如今，世界前十大港口中，大陸的港口就占了一半。

在此背景下，高雄港已然不復當初的榮耀，漸漸沒落的同時，也將經(jīng)營重點轉(zhuǎn)向觀光和物流。“長舟號”此次靠泊，只是為了卸空集裝箱，方便縮短之后航程中的裝載時間。

因為?？繒r間短，許衡沒有專門辦理入臺通行證，只能留在船上遙望這座城市的天際線。

事實上，盡管兩岸關(guān)系時有緩和，臺灣方面對于大陸人員的簽證管理依然十分嚴格——只有在這個港口，船員們不能憑借自己的船員護照登陸入境。

船代公司的職員過來時，順路買了些消耗品補充給養(yǎng)。除此之外，這里的港口官員不似韓國人的彪悍，即便語速很快，因為用了很多語氣詞的緣故，也顯得沒那么兇。

手機鈴聲在整點響起，似是算準了“長舟號”的靠泊時間。

許衡按下接聽鍵。

終于處在同一時區(qū)，兩人之間卻比隔了千山萬水還要遙遠，趙秉承聲音沙啞地“喂”了一聲。

許衡情緒平靜：“趙老師?！?/br>
王航看到她在甲板上打電話，來回踱著步子，像是很不耐煩。他從駕駛室的墻上取下望遠鏡，調(diào)低倍數(shù)后，朝向那移動的人影。

女孩眉頭皺得死緊，似乎在與人爭辯什么，語速極快。

王航看不懂唇語，即便看得懂，也跟不上這么快的速度，索性放棄。

“我不可能不管?！痹S衡近乎咆哮。

“那個日本警察知道是什么情況，所里只需要蓋章確認就可以了，沒有必要上綱上線?！彼庾R到自己態(tài)度不好，慢慢放緩語氣，“真查出來簽字是假的，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br>
趙秉承嘆了口氣，像是教訓不懂事的孩子：“小衡，3月份就要生效，所有簽字蓋章的個人和機構(gòu)在外事活動中都要負責的。你這次跨境辦理保釋手續(xù)，即便只是臨時動作，依然需要所里授權(quán)，我得對其他合伙人有所交代?！?/br>
許衡覺得太陽xue在一跳一跳的疼。

華海所雖然家大業(yè)大，但本質(zhì)上還是由幾個合伙人說話。趙秉承資歷最淺，即便案源多、路子野，在大部分時候還是要受制于人。

她給趙秉承當助手這么多年，深知對方的尷尬處境——但凡遇到個人利益與集體意志有沖突，幾乎都需要他作出妥協(xié)。

“大洋集團不是你的客戶嗎？我這樣做也算是分內(nèi)職責吧？”她換了只手拿電話。

“他們是跟律所簽的顧問協(xié)議，我們的每一次服務(wù)都必須事前談判、事后計費。你擅作主張，又是涉刑案件，所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通融?！?/br>
“實在不行的話，要按什么標準收費、提成，都算我個人的吧?！痹S衡的手肘撐在欄桿上，微微彎下了腰，“麻煩大洋集團跟我們倒簽協(xié)議，把所有手續(xù)補全。律師資格證的認證手續(xù)就晚點再辦，反正我這幾個月也不能執(zhí)業(yè)?！?/br>
掛上電話，回頭忽見王航面色微涼，正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身后。

許衡被看得心里發(fā)毛，也不知道對方究竟聽到了多少，只好干巴巴地笑道：“忙完了？”

王航的語氣很硬：“你們要跟集團簽什么協(xié)議？”

許衡連忙擺擺手，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沒什么，法律顧問的常規(guī)業(yè)務(wù)罷了，說了你也不懂?！?/br>
“說說看?！?/br>
她估計是自己最后半句話欠考慮，讓心高氣傲的船長大人不爽了，只好伏低做?。骸拔依蠋熓谴笱蠹瘓F的法律顧問，要辦點手續(xù)，需要你們配合。具體內(nèi)容我也不知道，真的?！?/br>
王航挑了挑眉：“那個姓趙的律師？”

許衡點頭如搗蒜。

“我們集團不止有一個法律顧問吧?！?/br>
許衡語帶吹捧：“確實。大洋集團多大的企業(yè)啊，自己就有法務(wù)部和專職律師，怎么可能只配一個法律顧問？我還有同學在你們那兒上班呢?！?/br>
“哦?！蓖鹾近c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集團蓋章都需要走合規(guī)程序，你說的是什么協(xié)議，居然想倒簽就能倒簽？”

航運業(yè)的利潤巨大，風險也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價值千萬美金的巨輪，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傾覆沉沒，即便是小小的貨損，也要扯上貨方、船方、代理方等諸多利益相關(guān)人和保險公司。

對于這樣的大企業(yè)來說，嚴格管控簽字程序無可厚非，任何違規(guī)cao作都需要有人背書。

許衡剛才的提議只是用來堵趙秉承的嘴，如果執(zhí)業(yè)資格認證失敗，再扯上偽造證據(jù)什么的，她真有可能吃不完兜著走。

想到這里，許衡愈發(fā)覺得頭疼，也沒有心思與王航繼續(xù)應(yīng)對下去。好在駕駛室里正好有事，派人叫走了船長。

他臨走前，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許衡忍不住打哆嗦。

從臺灣駛往新加坡的路上，會經(jīng)過東沙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