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
生生的請求,趙秉承顯得有些好奇,“家里出事了?”手指死絞著衣擺,眼眶里的酸澀感讓她無法言喻,就怕稍不留神便會失態(tài)。反復(fù)深呼吸之后,方才勉強應(yīng)道:“mama病了?!?/br>掏出一支煙,他一邊找火,一邊含混不清地說:“你才剛來所里報到,預(yù)支半年的薪水會不會太過分了?”許衡拾起茶幾上的打火機,小心翼翼地湊到對方跟前,滑動、摩擦、點燃。趙秉承挑眉,從無框眼鏡的上方打量著她,猛吸一口,而后吐出云霧繚繞,聲音低沉暗?。骸跋肭宄耍俊?/br>“我家在本地,又是華南政法畢業(yè),司考證已經(jīng)掛到所里來了——跑不掉的?!彼禍缒菗u曳的火苗,目光凝視忽明忽暗的煙頭,“趙老師,幫幫我?!?/br>他起身站立,西褲線條筆直垂落,面對著辦公室的落地窗玻璃:“你是海商法專業(yè)的研究生吧?20xx級?”長指將碎發(fā)捋至耳后,許衡據(jù)實以告:“沒念完,只有本科學(xué)歷?!?/br>男人擺擺手,表示并不在意,回到桌前彈掉煙灰:“海商法很能賺錢的。一條船上裝的貨動輒幾十噸,即便只是5%的貨損,也價值上百萬,隨便接到一單就夠小律所吃一年?!?/br>她沒指望大富大貴,只要夠支付mama的醫(yī)藥費,做什么其實都不重要。“好好干,小許。”趙秉承靠倒在大班椅上,兩條腿彼此交疊,“情況會慢慢好起來的?!?/br>從此以后,許衡成了趙老師的專職秘書、專職助理,最終是他團隊里的專職律師。這五年里,她加班加點、不計回報,用照顧母親的態(tài)度照顧所有經(jīng)手的案件,只盼著哪天能夠獨當(dāng)一面,成為真正的海商法律師。如今的收入雖然勉強可以支付母親醫(yī)藥費用,但卻始未能“出師”,甚至連自己爭取的案源都無法保證。其實許衡能夠理解,越是大的律師事務(wù)所,對新人的壓榨越是嚴重。像趙秉承那樣帶著“資源”入伙的畢竟是少數(shù)。出海、跟船、開發(fā)核心客戶——至少,不再為他人做嫁衣,這是她尋求突破的唯一選擇。安置母親睡回床上,許衡站在衛(wèi)生間的花灑下任由水流沖刷,口中默念著“長舟”號此次出航的路線:日本、韓國……印度。第2章過駁這里是中國最大的進出口碼頭。吊車林立、機器轟鳴,大貨車往來穿梭,巨大的遠洋輪船并排臥泊海中。起航的日子有講究,像這樣天高云淡的天氣,簡直再好不過。“長舟號”是艘多功能萬噸巨輪,排水量驚人。站在岸邊抬頭看,如同一座高聳的堡壘,遮天蔽日。吃水線已平,還有零星的貨物在轉(zhuǎn)運,這艘船眼看就要揚帆出港。趙秉承將車停好,打開后備箱,把行李箱提出來。許衡勉強推開副駕駛座的門,緩慢地伸直腿腳活動關(guān)節(jié)。遠洋船的碼頭修在郊區(qū),路上顛簸了將近四十分鐘才到,簡直讓人欲*仙*欲*死。“等一等,我先跟船上聯(lián)系。”趙秉承偏著腦袋撥通電話,隨手又點燃一支煙。碼頭很繁忙,不像客運港口那樣有專門供人上下的棧道。大船都停在錨地,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需要坐小船過駁。電話打通后,船上讓他們再等等,跟引航員一起過去——這便是要直接起航了。港口派來的引航員是個老頭兒,白白胖胖、點頭哈腰,跟一般的老資格相比,顯得小家子氣十足。“我國只對外國輪船強制引航,像大洋集團這樣的大公司,船停在哪家港口,哪家就賺翻了?!焙蛯Ψ酱蜻^招呼,趙秉承回頭低聲向許衡介紹道,“派來的人必須老實、聽話、會做事,否則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br>小船在風(fēng)浪中起起伏伏,眼見著離“長舟號”不遠,開起來卻半天沒見拉近距離。許衡終于忍不住,趴在船舷上一口吐了出來。趙秉承也有些面色發(fā)白,看到她暈船,還是笑了:“怎么樣,小許?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用手背抹抹嘴,許衡瞪了他一眼,繼續(xù)吐得翻江倒海。繩梯在風(fēng)中搖搖晃晃,看得人心驚rou跳。一團肥rou的引航員顯示出與外表不同的矯健身手,很快便爬上了高高的甲板。招呼水手把行李箱吊上去,趙秉承站在小船上將手拍打干凈,少了幾分玩笑,多了幾分認真地問道:“說真的,這才只剛開始,出海漂四個月夠你脫幾層皮的。小許,算了吧?!?/br>“‘算了’?你是在開玩笑吧。”雖然四肢乏力,許衡還是牢牢抓緊了繩梯。這次,她連頭都沒有回。趙秉承沉默片刻,看著她已經(jīng)開始爬繩梯,明白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原本習(xí)慣了對一切都盡在掌握、以為凡事超不過自己的預(yù)料,卻在許衡身上屢屢碰壁,這種心情非經(jīng)歷不能體會。于是便也沒有強求,男人抬頭喊道:“所里還有事,我不陪你上去了,自己路上小心!”許衡一邊向上爬,一邊大聲回應(yīng):“你走吧,我沒事?!?/br>事實上,她此刻就像在懸崖邊走鋼絲,柔軟的繩梯根本無法提供有效支撐。對于習(xí)慣岸上生活的人來說,不僅要克服恐高情緒,還要適應(yīng)船體的搖晃,體力和精神都面臨著全新的考驗。可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許衡想,如果留在辦公室里、坐在格子間中,永遠不知道萬噸巨輪有這么高,更不曉得上下船都能這么驚險,甚至對海浪的節(jié)奏都概念模糊——一個對海、對船毫無概念的律師,又怎么能夠得到客戶的信任?即便趙秉承,當(dāng)年也是在船上漂了一整年,才當(dāng)上海事法院的法官,繼而讀博、留校,成為律師事務(wù)所的副主任。與海交往的事業(yè),是偉大的事業(yè);和海打交道的人,是勇敢的人。在心中給自己默默打氣,她終于手足并用地爬上甲板。趴在冰冷的船舷上,許衡覺得自己四肢都在打顫。盡管如此,心中的興奮與雀躍依然無法壓抑——在卷宗里看過的負載數(shù)據(jù)、吃水高度如今成為她腳下真實客觀的存在,僅憑這一點,出海就值得的。只可惜,這樣波瀾壯闊的心情還沒有持續(xù)幾秒鐘,便被一聲質(zhì)問給打破了:“誰讓女人上船的?!”甲板上的水手來來去去,正在進行最后的捆扎、檢查。簇擁在繩梯邊的幾人身著白色制服、帶著大蓋帽,視線被帽檐遮擋,顯得既干練又精悍。許衡上來前,他們似乎正在接待引航員。“許小姐……”白白胖胖引航員掏出手帕擦擦汗,打破尷尬的沉默,“趙主任不上來了?”孤零零的行李箱倒在腳邊,往下十幾米的海面上,隱約傳來過駁小艇馬達發(fā)動的聲音。許衡猜趙秉承已經(jīng)要坐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