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著車出門了。趙氏倒是也想去，可如今這個(gè)家片刻都離不開她。

    “大嫂，回來我跟你學(xué)。”貞兒跟趙氏告別道。

    “行，大嫂等著聽我們貞兒告訴我！”

    趙氏特地準(zhǔn)備了包子、餡餅、鹵雞蛋，還有一些點(diǎn)心和兩大罐的茶水。坐到車上開始，貞兒和李南就想掀開車窗簾子看他們到底去哪里，小黃狗巴著他們的腳嗚嗚叫。

    張憲薇怎么也不肯告訴他們。

    貞兒和李南輪番求她，連江氏都被貞兒鼓動(dòng)著笑道：“太太這是要帶我們?nèi)ツ膬耗兀俊?/br>
    車一路出了城，往城郊去。

    城郊外是大片沒有耕種的土地，一望無際。一條大道指向前方，道路上有驢車、馬車，也有人拉的架子車，還有不少挑擔(dān)或背行李的行人。

    他們不像城里行走的人那樣穿著光鮮。貞兒看了一會(huì)兒說：“他們看起來好臟啊?！?/br>
    這些人就像蒙上了一層土，道路上也揚(yáng)起了黃色的土煙。

    貞兒不想看了，張憲薇把她抱過來，掀起簾子指給她看那挑擔(dān)的是什么人，背包袱的又是什么人。一個(gè)人走過來，他挑的擔(dān)后面的竹筐里坐著一個(gè)和貞兒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娘，他們?yōu)槭裁床蛔屗嚹兀客饷娑嗯K啊。”她不明白這個(gè)。張憲薇從來沒讓她受過委屈。

    李南靠過來說：“因?yàn)樗麄儧]有像我們家這樣的車。”

    貞兒眨著眼睛，她不明白什么叫沒有車。

    她才五歲大，現(xiàn)在教這個(gè)會(huì)不會(huì)太早？張憲薇想聽聽李南是怎么說的。

    “有些人沒有車，有些人也住不上咱們家那樣的房子，他們有的連飯吃不飽，也沒有衣服。”李南只能干巴巴的說，這個(gè)‘有些人’和‘他們’又是指什么樣的人呢？貞兒更加不解，他也沒辦法解釋。

    最后李南憋急了，急中生歪智，想出了一個(gè)夠直接，但也夠嚇人的解釋。

    “就是太太也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們了，那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車也沒了，房子也沒了，吃的也沒有好吃的了?！?/br>
    貞兒雖然還不太明白，可有點(diǎn)知道這不是好的，她緊張的抓住張憲薇的衣服：“什么叫太太不在了？我娘當(dāng)然會(huì)在??！”

    這個(gè)對(duì)李南來說是有切身體會(huì)的。他說：“就像我和哥哥。爺爺和奶奶不在以后，我們就沒有家住了，就搬到你家來了。住在你家里，吃你家的飯，什么都是你家的，不是我家的了?！?/br>
    太直接了。貞兒被嚇哭了。

    李南嚇得趕緊把貞兒拉到一邊勸，“別哭，到時(shí)我們就在一起。我和大哥會(huì)陪著你的?！?/br>
    貞兒把他推開，擠到張憲薇身邊坐，直到下車都不敢放開她。李南在旁邊看起來很后悔，他覺得自己說錯(cuò)話了。她卻很高興，把他也拉過來抱住，一人頭上親了一口。

    下車前貞兒還對(duì)李南怒目而視，下車后不到一會(huì)兒兩人又好了。手拉手跑到前面去，良緣讓小丫頭提著東西，她跟著追了過去。

    山坡上種滿了桃樹，都還沒有人高，但是春天到了，桃樹冒出了嫩芽，開了粉紅的花。

    張憲薇讓柳二去跟桃樹的主人打聲招呼，說他們到此游玩，請(qǐng)主人行個(gè)方便。

    種桃樹的是一戶鄉(xiāng)下人家，柳二把他們領(lǐng)過來，良緣給了他們一些錢，借了他們的灶。那戶人家殺了一只雞，又摘了很多菜給他們做吃的。

    貞兒和李南都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鄉(xiāng)下人家，江氏被他們拉過去問東問西。那戶人家的妻子看江氏穿戴都好，說起農(nóng)活來卻真正門清，夸她：“太太真是個(gè)賢惠人，這些都知道！”

    江氏還是第一次讓人這樣巴結(jié)的稱太太，趕緊說：“那才是我們太太?！毙睦飬s挺高興的。良緣過來聽見了，對(duì)那戶人家的妻子說：“這是我們李家二奶奶?！?/br>
    “咔，給二奶奶道福，問二奶奶好。”那個(gè)婦人殷勤的行禮。

    江氏羞紅了臉，逃回來了。張憲薇看她雖然神色慌亂，可眉眼之間都是喜意，知道她一定是遇上了開心的事，就打趣她道：“這是怎么了？這滿山的桃花紅了，顏色怎么都跑到你臉上去了？”

    一直玩到了黃昏時(shí)，貞兒和李南在山坡上四處跑，鞋都跑掉了好幾回。要回去時(shí)，良緣不肯讓小黃狗上車了，它跑得太臟了。

    貞兒和李南抱著已經(jīng)跑累的小黃狗不丟，她道：“反正這三個(gè)都是一副泥猴子樣，上車就上車吧?！?/br>
    “那回去后就把你們按到一個(gè)盆里洗澡！”良緣嚇唬他們，可兩個(gè)孩子早就不怕她了，嘻嘻笑著跟她胡賴，弄得良緣也沒了脾氣。

    回到李家時(shí)有點(diǎn)晚了，天色已經(jīng)是半暗。趙氏都快急死了，看到他們進(jìn)門立刻就迎了過來，“再晚我就要讓人去找了！”再看貞兒和李南，“我讓廚房燒水！先洗澡再吃飯！”

    她急火火的讓人去廚房送信，張憲薇問：“家里都有誰在？”

    “……”趙氏為難了，半天才說：“老爺還沒回來，二弟也還沒回來。”

    這很正常，他們最近都是很晚才回家。她看著趙氏，她一定有什么沒說。

    “……大爺出去了，沒跟我說去哪里?！壁w氏委屈的小聲道。她在家里忙著，回屋一看李克不見了，再問下人說是出去了，去哪里沒交待。她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問朱錦兒那邊也說不知道。

    她是快急壞了，看到張憲薇他們回來心里就像有了底，委屈也上來了。

    “先吃飯?！睆垜椶钡?，安慰她：“老大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家里也悶了快一個(gè)月，出去走走不是壞事。說不定是去找老爺他們了，等老爺回來再問?！?/br>
    “是?！壁w氏松了口氣。這個(gè)事說出去就不是她的責(zé)任了，她現(xiàn)在最怕別人問她一句‘你是他媳婦，他去哪里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別人問她，她問誰？

    以前李克在外面干什么都不告訴她，只跟朱錦兒說。自從兩人年前吵了一場(chǎng)后，到現(xiàn)在她都沒把他給哄回來。他跟她面前就像個(gè)陌生人似的。

    她覺得朱錦兒知道的都比她多。

    趙氏悶了一肚子氣回屋，她的大丫頭香兒過來說廚房的熱水都準(zhǔn)備好了，已經(jīng)送到東邊的正院去了。

    “奶奶別著急，大爺不會(huì)有事的?！毕銉航o她倒了杯茶，勸道。

    “我管他有事沒事？”趙氏冷笑，“反正我只是個(gè)外人。”她邊說邊看向朱錦兒的院子。

    奶娘進(jìn)來，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又生那邊的氣了。揮手讓香兒下去后，過去小聲勸道：“姑娘別急，反正也過完年了，咱們?cè)僮屓嘶刳w家一趟，想辦法跟李家人說把那個(gè)禍頭子送出去！這輩子都不讓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