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沒在夜色中的迷魅身影，急道：“在逍遙大道，你不是說會派人跟著她么？”

“此事，我會給你交代。”老者的神情語氣像是一杯涼潤的水，不溫不火地澆滅了少年心中正騰騰燃燒的急躁。

少年很快平靜下來，回眸看了看身側(cè)的老者，一言不發(fā)地回到自己的坐騎旁邊，翻身上馬。

其余人等動作整齊迅速地跟上，一聲呼嘯，駿馬再次風馳電掣。

*

“咕咕——”

“咕咕——”

月光下沉寂一片的樹林內(nèi)，不時響起夜梟的號叫，隔幾分鐘便響一次，于這曠無人跡的荒山樹林內(nèi)聽來，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曲流觴姿勢優(yōu)雅地仰躺在一棵大樹的樹椏上，看著身旁渾身上下只剩貼身小衣和褻褲的璃月，想起兩人適才落荒而逃的情景，心中著笑，解下自己的袍子，往她身上一丟。

璃月接住一看，又丟了回來，道：“不合身，我不要?！?/br>
曲流觴道：“都這步田地了還挑三揀四，趕緊披上吧?！?/br>
璃月笑道：“現(xiàn)在這樣怎么了？不好么？看，多涼快?！闭f著，還伸手撩了撩肩后的長發(fā)，月光下，右肩后隱約有一團紅色的印記。

曲流觴看不清楚，以為她受傷了，道：“喂，你右肩后有血。”

璃月一愣，偏首看了看，笑道：“刺青好不好，誰能傷我。”

曲流觴坐起身來仔細一看，是一朵荼蘼，六片血紅的花瓣惟妙惟肖。

“聽說會很痛，為什么要去刺這樣一朵花？”曲流觴問。

璃月伸手撫了撫那刺青，道：“原來這里有一個胎記，像片花瓣。我不喜歡不完整的東西，要么全部，要么沒有。沒有辦法消除它，只好去完整它了?！?/br>
曲流觴看著她月光般優(yōu)美的笑容，不明白她為何那般特別。

璃月卻似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枝葉，一邊向遠處張望一邊小嘴微撅：“咕咕——”

曲流觴笑了起來，道：“真像，以前特意學過？”

璃月轉(zhuǎn)過臉來，不無自豪道：“以前在匪幫時，我就是專門負責踩點和發(fā)信號的，這可是我的看家本領(lǐng)?！?/br>
曲流觴再次失笑，道：“人狗通用？”

璃月道：“當然?！鞭D(zhuǎn)過臉看看遠處，又道：“貧賤生，安逸死，這話可一點都不假?？纯矗蠢赡羌一锏浆F(xiàn)在還沒來，白長了四條腿了，還跑不過我們這些兩條腿的。”

說到此處，她突然轉(zhuǎn)過臉來，緊張地問曲流觴：“你說，他們不會喪盡天良慘絕人寰到連狗都殺吧？”

曲流觴翻了個白眼，如果殺一條狗叫做喪盡天良慘絕人寰的話，那剛剛在河邊眼睛眨都不眨地殺了三四十個人的又叫什么？

翻個身，他道：“我要睡了。”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的胳膊一陣猛搖，要不是他定力夠足，早就被她搖到樹下去了。身后，嬌滴滴的聲音嚷嚷道：“不要睡嘛，我一個人等多無聊?！?/br>
曲流觴只好翻過身來，看著精神奕奕的璃月，有些無奈地問：“那你想干嘛？”

璃月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問：“你有父母兄弟姐妹妻兒嗎？”

曲流觴一愣，這個問題可真叫問得全面，只是父母兄弟他有，妻兒姐妹卻沒有，怎么回答？一半有一半沒有？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再回那個家，干脆一點，“沒有?！?/br>
“哦耶，太好了?！绷г率治枳愕?，弄得樹枝一陣亂晃。

曲流觴瞠目看著她，這叫什么反應？哪有聽說朋友沒有親人的時候這般明目張膽地高興的？一般不都要安慰幾句嗎？再厚顏無恥的家伙也會假裝悲傷地過來拍拍人家的肩，滿面真誠的來一句：“沒事，你還有我?！?/br>
老天，他到底交了個什么朋友?。?！

璃月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甜甜一笑，道：“我也沒有，現(xiàn)在輪到你歡呼?！?/br>
曲流觴道：“我沒你那么豁達?！毖杂?，再次翻過身背對她。

那只手又伸了過來，一邊搖晃他一邊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興，是不是想起逝去的親人傷心了？其實沒什么可傷心的，人總有一死，晚死不如早死，早死早超生嘛，也省得拖累親人。

將來要是我先死了，你也可以到我墳上來大笑三聲，說，璃月啊，你總算超脫啦，我好羨慕你啊，有空的話回來帶我一起去啊……”

聽著耳邊滔滔不絕“安慰”的話，曲流觴只覺額側(cè)的青筋一個勁地跳動，有一種想要一躍而起大吼三聲的沖動。終于忍無可忍，他倏然回身，妥協(xié)道：“好吧好吧，恭喜你全家死光?！?/br>
璃月呵呵地笑了起來，喜滋滋道：“豎子可教也?！?/br>
曲流觴雙眼一閉，恨不能昏死過去，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緒，他道：“明天我要走了。”

“好啊，為免你旅途寂寞，我和檀郎就勉為其難地給你做伴吧?！绷г碌馈?/br>
曲流觴一怔，問：“你不回去了？”

璃月道：“剛才逃得那么狼狽，都被我的小弟們看見了，再回去我的臉往哪擱??？”

曲流觴驚詫，問：“地盤也不要了？”

璃月無所謂道：“反正搶來的，就當物歸原主好了?！?/br>
曲流觴再問：“那，接下來你要去哪？”

“你有沒有什么可以將就的去處？比如說可以讓我混吃混喝呆個一年半載不用愁的？”璃月笑如春花，大眼撲閃撲閃，分外討好地看著他，

曲流觴看著她的笑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惡寒，斷然道：“沒有。”

“唉，那只好你去哪我也去哪了，畢竟你是我的第一個男寵，就算浪跡江湖，我也不能丟下你不管啊?！绷г掳β晣@氣道。

曲流觴一噎，想了想，道：“我在南佛有個朋友，他家業(yè)大，許是能讓你混吃混喝，你去不去？”

“南佛？好啊，路過朱武門順便還能去看看阿紗姐?！绷г屡d奮道。

曲流觴松了口氣，終于可以卸掉這個大包袱了。不過，想起從明天開始要與她同行……

啊，這天不要亮算了，反正前景一片黑暗。

初遇燕瑝

半個月后，兩人來到桃花鎮(zhèn)，檀郎暈馬吐得幾乎要虛脫，璃月建議歇歇再走。

風景秀麗的桃花鎮(zhèn)雖然只是個小鎮(zhèn)，但因其乃是連通西武西部和九華山的紐帶，旁邊又緊挨著緋水，所以一直都是人來客往，群俠濟濟，十分熱鬧。

這般熱鬧造成的結(jié)果就是：曲流觴和璃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家自稱還有空房的客棧，榨干了兩人身上唯一僅剩的九十八兩銀子，跑到客棧里一看，卻是個挨著茅房的下下房。

氣得璃月當即跑到前面柜臺上要把掌柜大卸八塊，結(jié)果還未動手，一群自稱是掌柜的結(jié)義哥兒們的大漢摩拳擦掌地圍了過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