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春入行宮映翠微，玄宗侍女舞煙絲。如今柳向空城綠，玉笛何人更把吹？

從前不知帝王家是何種模樣，總覺得書中那白頭宮女頗有自憐自艾的幽怨，如今入得宮門，才知曉這宮婦們的悲哀——

她們將滿心的愛與期待，都系在那一人身上，然而這世間，還有什么，是比帝王愛更加飄渺無蹤，難以捉摸，無法cao控的呢？

尤其是，第五鶴這樣，喜怒無常的男人。

他的溫柔，早就在那年的義莊，被人一掌揮斷，不留半分情絲。

摸著自己遍布痕跡的身體，錦霓苦笑，只得喚來昭兒，專門撿些素凈高領(lǐng)的衣裳來穿，好遮住那歡愛后殘存的印記。

從那日她抓花了第五鶴的臉，每到傍晚，哪怕是叫小太監(jiān)們搬來大摞的書籍奏折，他也要宿在這兒。

批折子常常是到了后半夜，然后他便脫衣上床，不知疲倦地要她，要她，清晨還能神采奕奕地去上早朝。

他不與她多說話，最多是清晨離開時(sh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呢喃一句“再睡會兒”，而她總是倦極，無法應(yīng)答，唔一聲，翻身睡去，醒來時(shí)總是晌午了。

正擁著錦被發(fā)呆，昭兒已經(jīng)捧了臉盆進(jìn)來，為她梳洗，上妝，主仆倆有一句沒一句的，一磨蹭，便總是到了下午。

“主子，吳美人求見?！?/br>
一個(gè)十幾歲的小太監(jiān)進(jìn)來通報(bào)，他極聰明伶俐，嘴巴也甜，因?yàn)殄\霓一直沒有正式的封號，他便率先叫起了一句模棱兩可的“主子”，瀾濯宮上上下下的人，總算也都不用再愁稱呼的問題。

錦霓正照著鏡子，給自己插一根玉簪，不知為何，聽到這一聲，這心底一縮，手跟著一抖，沒拿穩(wěn)也不怎么，那嵌著貓眼兒的翠玉簪子便落在地上，脆響一聲，碎成兩半。

“呀，都是你個(gè)笨奴才，驚到主子了，討打！”

昭兒斜了一眼小太監(jiān)，趕忙去撿起，臉上堆上一片驚懼，“可惜了這簪子，倒是主子最喜歡的……”

錦霓瞄了一眼那兩截的玉，淡淡道：“也說不上喜歡，便只是近來新鮮吧。你去妝臺上那盒子里，揀個(gè)大小適中的金飾，趕明兒融了，把它鑲上，自己留著吧。金包玉，有福氣。”

說罷，她站起來，嘴邊揚(yáng)起慘淡一笑，裙裾逶迤在地，獨(dú)自向外間走去，只留下一臉慘白的小太監(jiān)和傻愣著的昭兒。

吳美人，其父是武將，吳氏一族，便是當(dāng)日對第五鶴出兵無往城，最為擁護(hù)的一派，不是么。

繞過山水屏風(fēng)，小太監(jiān)在前面打起水晶珠簾，卻見那不請自來的吳美人，正端坐在主位的牡丹椅上，身后站著兩個(gè)橫眉冷目的丫鬟。

錦霓見她正擺弄著桌上的珠花盆景，也不惱怒，自撿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吩咐昭兒看茶。

吳美人年紀(jì)輕，人又生得珠圓玉潤一些，她本是挾著怒氣來的，這會兒便有些氣喘吁吁，額頭上也冒出汗來。

“聽說，皇上最近子，都宿在你這了？”

吳美人咬著嘴唇，柳眉微挑，哼了一聲，“到底是不知廉恥的鄉(xiāng)下村婦，連行禮的規(guī)矩都不懂？”

昭兒正在上茶，聞言手上一頓，回嘴道：“娘娘這是什么話，我家主子……”

不等她說完，那吳美人身后的一個(gè)身材豐腴的丫頭，便一閃身走近來，上去便推了昭兒一把，口中教訓(xùn)著：“這是哪一家的奴才，這般不懂規(guī)矩……”

昭兒雙手奉茶，來不及躲閃，冷不防被那大丫頭推搡在地，guntang的茶水灑了一地。

錦霓端坐在位置上，正掀開碗蓋兒，徐徐吹了一口，那眉眼被熱氣一熏，似乎都跟著淡了。

昭兒倒在地上，手被那熱水一濺，登時(shí)起了一溜兒水泡兒，鉆心地疼。

“昭兒，”錦霓見那茶水太燙，便重又置在桌上，一揚(yáng)手，手指著殿門方向，“去看看，那匾額上寫的是什么？”

昭兒愣了，還能是什么，可她不知自己主子要做什么，還是掙扎著起身，低低道：“可不就是‘瀾濯宮’，主子的宮……”

錦霓抿嘴兒，卻是對吳美人看也不看，悠然道：“是啊，是瀾濯宮，你是這宮里除我以外，說話最算的。如今有奴才在這耍潑胡鬧，你這丫頭卻好沒眼力，難道還要娘娘親自教訓(xùn)？去，你手上有力，粗活做慣了，莫要臟了吳娘娘的手，狠狠替娘娘甩那賤逼幾十個(gè)耳刮子，娘娘還要賞你呢！”

昭兒反應(yīng)過來，忍住笑，上前一步，“是，主子！”

說罷，她仗著個(gè)子小，身子一動，便轉(zhuǎn)悠到那豐腴丫頭前，手臂掄圓了，“啪啪”就是六七個(gè)耳光。

這前前后后不過眨眼功夫，不管是吳美人還是她后面的兩個(gè)丫頭，任誰也沒反應(yīng)過來，生生看著那丫頭挨打。

昭兒倒是見好就收，待吳美人反應(yīng)過來，趕緊一閃身，回到錦霓身邊。

吳美人大怒，她高聳的胸脯便不斷起伏著，雪白的臉頰漲紅起來，一指錦霓道：“你這個(gè)！你……”

不等說完，她“哎呦”一聲，雙手捂住下腹，彎下腰，說不下去。

錦霓冷冷，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只是心里加倍小心起來，心道這后宮的女子，果然一個(gè)個(gè)吃飽了沒事做。

吳美人的丫頭趕緊攙起她，方才那個(gè)挨打的，更是忿忿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家主子可是懷有龍?zhí)?，若是動了胎氣，你吃不了兜著走！?/br>
好似驚雷乍起，錦霓眉一挑，龍?zhí)ィ康谖妃Q的孩子？

呵，原來他都有妃子懷孕了，他要當(dāng)?shù)耍?/br>
冷笑一聲，她站起身，懶懶道：“既然都要當(dāng)娘的人了，還是小心點(diǎn)吧，莫要帶著你那顆龍珠子到處跑，小心扎了某些人的眼……”

說罷，她便一手掩口，打了個(gè)哈欠，起身回房。

昭兒覷了那主仆三人一眼，心里總是咯著不舒服，抬腳跟上。

自從上次巫師作法，錦霓得以清醒后，第五鶴便愈加信奉起這宗教巫術(shù)，經(jīng)那巫師卜算，說是宮殿重修，原本的戾氣便要盡早驅(qū)除，便定在今夜驅(qū)邪。

夜色初染，殿前栽種的玉蘭花輕吐芬芳，微風(fēng)陣陣，那繚繞的香氣便傳進(jìn)殿里，和熏香混雜，叫人心神安寧。

錦霓立在整面的檀木銅鏡前，一襲合身的杏色云紋輕紗宮裝，下著粉霞藕絲綃紗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