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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淵十三年,建卯之月。我用“流云”,越過斷崖,踏進門派的西門。算起來,我竟離開了兩個多月,一路上車馬勞頓,頗為費時。原本正月過完大年,就想回來了。但是,今年我一十五了,爹爹難得的堅持,要我在府里辦完及笄酒宴之后,再回門派。我一向不喜歡在府里過壽誕,因為——璘,跟我同一天壽誕。娘開始為璘張羅著選妻主了,這次我一點都不羨慕他,我不想嫁人,至少……不想嫁給娘為我選的人。不經(jīng)意的,想起了臨行前,爹爹跟我說的那席話——“嫁人,千萬不能嫁官,官逐權(quán);亦不能嫁商,商逐利;而最糟糕的妻主,是已然淪于他人鼓掌之中的女子,身似浮萍,命如草芥。所謂的情深意重,根本就掩飾不住受制于人的無助與絕望。我能允你自己挑選妻主,白丁平頭也好,游俠隱士也罷,只盼你能尋個好歸宿,一個能自保亦能保你的妻主?!?/br>爹爹經(jīng)常說,他的出生,注定了他的無奈。我一直隱隱覺得,爹爹并不愛娘,似乎是完全的漠然。那么,爹爹的怨,爹爹的恨,是針對誰人的呢?我不敢問,因為爹爹一激動,就容易咯血。師父曾勸爹爹說,心頭一口血,足抵十年命,大悲大喜太纏身。而爹爹回答說,無欲無求地活著,喜怒不形于色,這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穿過長廊,走進了東院,我不禁想到,師叔最近還好嗎?我離開門派前,她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了□成,再養(yǎng)一段時日,應該能像尋常女子那般壯實。剛步入內(nèi)院,就聞到nongnong的藥味,幾名弟子捧著痰盂、水盆、香爐等物什,魚貫進入主屋。我心中一凜,快步跟了進去。師父赫然站在內(nèi)室的床邊,她邊上的是刑律堂的珊師叔。我一眼瞥向床上,就見原本活蹦亂跳的人兒,竟然面泛黑紫,氣若游絲地閉目躺著。“師父,玄師叔怎么了?”不自覺的,我放輕聲音,仿佛語氣一重,就會斷了她的生氣。“殷,你回來了啊,你的爹爹最近還好吧?”師父笑得慈愛,但是并沒回答我的話。“爹爹身體很好?!蔽揖卸Y回答,然后再度問道:“玄師叔究竟怎么了?”師父抬手揮退了屋內(nèi)的其他弟子,然后對我說道:“殷,你是我的大弟子,所以我有事也不瞞你。你應該知道咱們門派煉制‘藥人’的目的吧,現(xiàn)在,只是剛開始……這次,下得蠱烈了一點,不過玄不會有事的,畢竟她已經(jīng)服用了兩年的蠱?!?/br>“蠱?師父,你要跟墨臺燁然一樣,拿她來煉蠱?”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藥人’本身就花了門派不少心血,而為了搶回玄,兩年來,我們犧牲了多少弟子……我現(xiàn)在拿玄來煉蠱,即是告慰那些死去的弟子的在天之靈!”師父依舊溫和地笑著,只是,我覺得眼前的師父好陌生。“師父,這樣下去,玄師叔會死的??!”想到床上的人,一睡不醒,不再舞劍,不再彈琴,不再對我笑,不再跟我說話……我開始恐懼。“能死就好了,說明我們成功了,那將是蠱中之王?。 睅煾笣M面春風地說出殘忍的話語,低頭看向玄師叔,輕輕說道:“奇怪,為什么她服下蠱毒以后,除了嘔吐,就沒別的反應了,甚至于皮膚都完好無損……莫非是蠱的種類不對?”“師父,要煉制烈蠱,有許多方法,不是一定就要用玄師叔啊……”我苦苦勸道。“玄只是一個‘藥人’,就跟門派里隨處可見的草藥一樣,她存在的價值,就是煉蠱!你現(xiàn)在是在同情一棵草藥嗎?”師父不悅地說道。“師父,我……”草藥嗎?原來在師父眼中,她只是一棵草藥啊!始終未發(fā)一語的珊師叔突然開口道:“師姐,換人,他已不適合干這個了。”“殷,如果你一直這么感情用事,我會指派其他弟子過來照料玄的?!蔽抑溃瑤煾秆猿霰匦?。我默默地看著床上的她,一咬牙,說道:“師父,對不起,弟子知錯了!弟子以后會聽從師父的教導,一定……一定會幫師父煉出蠱中之王!”只要我還守在她身邊,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這是我第一次忤逆師父,有了自己的主張。隨后,師父交代我一些相關(guān)事宜,就與珊師叔一起回去了。我送她們出去,轉(zhuǎn)身回到內(nèi)室,竟看到床上的人兒睜著大眼,無神地看著床梁。心頭一顫,她是什么時候清醒的?“師叔……”我小心翼翼地喚道。床上的她,沒有立刻有反應,仍是呆呆的。良久,緩緩側(cè)臉,看向我——“殷,你回來了?。 彼诡佇Φ?。“師叔,你沒事吧?”我輕輕問道,細細觀察她的表情。“師姐說,這幾天伺候我的弟子不盡心,把幾味藥材搞錯了,所以我全身乏力,脾胃虛弱……不過,現(xiàn)在你回來,我就放心了!”她笑得燦爛,看上去無憂無慮的。我不由松了一口氣——她,應該沒有聽到剛才的那些話吧……☆、52祈福拜月綺惑紛擾1仲秋望月,郾都西郊皇家“祭月壇”。“八月于秋,季始孟終,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之大道,則寒暑勻,取之月數(shù),則蟾魄圓……”天幕低垂,月朗星稀,寧靜柔和的月色中,層疊縱橫的大理石欄桿支撐托起的祭月臺,仿佛懸浮在半空中,夢境般隱約迷離——當然,這也可能是我跪太久,產(chǎn)生了幻覺。祭天,僅屬于皇家的威嚴的儀式,身為最高貴的祭司的懿淵帝,此時是面北背南頂禮膜拜,而不是面南背北受人膜拜。她頭頂十二旒的金冕,身著黑色袞服,以緙絲與妝花繡行龍九條,間以五色云紋,領(lǐng)后垂明黃絳,上綴珠寶,下擺單鑲金緞八寶立水,對著空曠的蒼穹,朗聲誦讀著祭文,祈求上蒼的佑護。我幸災樂禍地看著懿淵帝手中足有三尺余長的卷軸,心里總算平衡了一些。但是,她只張口念了數(shù)句,就有一名禮官叩拜著接過卷軸。之后,懿淵帝坐回后方的龍椅,而那個禮官跪于祭臺上,繼續(xù)表文。登時,我又蔫了下去,在枯燥冗長的辭令中神游。那日,我自冉燮府走回墨臺府,不知是否因為精神放松的緣故,剛踏進大門,就雙眼一翻,倒在了地上。當我再度清醒,已在自己的床上,墨臺遙坐在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