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底子薄，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這只是您的身體排斥某些藥物。”藥殷如以往一般，面不改色地說謊安慰我，只是顯得心不在焉。

“我的身子好像使不上勁。”我的語氣越發(fā)可憐。

“師叔，您今天累了。我去給您配付藥，您先休息一下?！彼幰鬄槲疑w好被子，轉(zhuǎn)身出去了，腳步匆匆。

過了一會兒，外屋傳來動靜，數(shù)名弟子進進出出，我閉上眼，聽著她們有的進了我的內(nèi)室，有的走進偏廳，接著就有弟子進到花廳來，我睜開眼，看著兩名弟子抬著一個琺瑯熏爐進來，又抬著舊的熏爐出去了，然后又一名弟子拿著一套新茶具進來了。

“你們在干什么？”我狀似無力地問道。

“師父，掌門大弟子吩咐的，為您屋里換套新的器具，去病氣?！蹦嵌酥杈叩牡茏涌此乒Ь吹鼗卮稹?/br>
“用得好好的，換新的干什么？”我故作不解地問道。

“回師父話，掌門心疼您，為您置辦了全新的器物，您看門內(nèi)有誰像您這么討掌門歡喜啊！”這弟子對答如流，很是機敏。

“你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我繼續(xù)問。

“師父，弟子一向在水房幫忙的，您自然不容易注意到我?！彼懞玫匦χ缓笤谖业哪S下退了出去。

我再次闔上眼，心里有數(shù)。不管這弟子以前在藥光那里是什么司職，以后她只能呆在我的水房里了。

☆、4杯弓蛇影設(shè)謀工計2

剛才，我一直在暗自仔細觀察藥殷的反應(yīng)，他似乎真的是不知情的。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是，又有誰摻和進來了，在我的熏爐里放催蠱的藥物呢？

突然一個激靈，腦海里晃過一個偌大的鏡湖，一座美輪美奐的亭臺水榭，一張蒼白模糊的臉，那是我在這個時空醒來時呆的地方。黑暗迷茫的記憶中，那里住著一個變態(tài)，跟藥光一樣，拿我這個身體煉蠱，只是他不屑于戴著偽善的面具接近我。他比藥光急切，比藥光直接，比藥光心狠，所以他能成功——他成功害死了原來那個毒玄本尊！如果不是我的靈魂及時進入這個身體，那史上最大的金蠶蠱該從這具身體中破繭而出吧！可惜，制蠱本身就是雙面刃，既然我有違常理地活了下來，那金蠶自然就是被我吸收了，所以我成了史上最強的蠱——當然，那個變態(tài)永遠不會知道，而后來將我接回門派的藥光也不可能會知情。

藥光堅持說，她是救我回門派的，因為我本來就是門派耗費數(shù)十年心血才煉制而成的藥人?！八幦恕?，在這個門派內(nèi)，一直是一個公開存在的秘密。我在門內(nèi)的藏書閣，輕易就能找到一堆描述藥人的史料，于是拼湊出了部分的事實。

藥人者，取未足月的身骨奇佳的嬰孩，泡入特制的藥湯，喂其特制的藥引，經(jīng)數(shù)十載不衰者，即成。這本身就是一個繁瑣的制蠱的過程，在我眼里，這一切根本是聳人聽聞的，但是在這里，似乎是那么自然而然就發(fā)生的，那最后沒被折騰斷氣的，就成為了傳說中的奇葩。

這個所謂的名門正派，數(shù)百年間一直安插弟子隱于鬧市，暗中搜集符合條件的嬰孩，然后……劫持！誰人能知，一個藥人的身下堆積了多少嬰孩的尸骨？我不得不佩服那些動手的弟子，那身手絕對是靈敏異常的，要不這樣丑陋的勾當怎么能延續(xù)百年而無人覺察，反而發(fā)展成了現(xiàn)今世間眾說紛紜的一大懸案。我害怕呢，害怕在我完整地逃離這個門派前，就東窗事發(fā)，然后被世人亂棍打死——盡管，其實我也算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是的，我是一名典型的受害者！何其有幸啊，攤上這樣一具身體，成為一個百年驚現(xiàn)的堪比恐龍糞便的*藥人！藥光曾告訴我，門派自開山立派，至今只出過四個藥人，距離上一代藥人，據(jù)說已經(jīng)整整三百年！我不得不感慨，原來，三百年就出了我這么一個東西啊！

我之前已經(jīng)說過，藥人的煉制，前后是要耗費數(shù)十載的。那么，我的這個身體到底多少年歲了呢？沒人能回答我。藥殷只含糊地說，大概六七十歲吧。畢竟，藥人未煉成，沒人會在意那一個個藥壇里腌泡的是誰人。

藥人煉成，最后一關(guān)，也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就是遭受脫骨之難，美其名曰“棄胎”。顧名思義，就是骨骼裂變，肌rou伸縮，猶如蠶蛻變成蝶。午夜夢回，我還在慶幸，自己晚來兩年，沒撞上那場非人的折磨，而是直接享用蛻變的成果——十來歲的容顏，據(jù)說至死不變。青春常駐的神話，一度讓我驚喜，盡管這個身體實在是找不到絲毫令人垂涎的絕世之姿。

當年，藥光救回我的時候，是完全將我當成孩童的。因為根據(jù)門內(nèi)殘缺的史籍記載，藥人煉成，猶如嬰孩，尚未開智。毒玄被人囚禁的兩年里，該仍是懵懂不知的，每日只是被動地被人灌食各類毒物，被當成蠱引而制蠱，日復(fù)一日，生不如死。她沒有意識地承受著一切的痛苦，一直到魂滅的那一刻，她可能都不知道，在她躺著的那個黑暗的小房間之外，有一片蔚藍如洗的天空。她放棄得太早了，只差一天啊，她就能看到藥光。

回到門派，藥光仍是將我的身體當成制蠱的器皿，但是她是一正派的掌門！所謂“既要做女表子，又要立貞潔牌坊”，所以她對待我，那是如春天般的溫暖。她請專人教我識字，跟所有入門弟子一樣，學(xué)習(xí)粗淺的藥理，辨認常見的藥物；我說門內(nèi)弟子飛來飛去很是有趣，她就讓人教我門派不外傳的輕功“流云”；我說我以后一定要仗劍走江湖，她就派人教我招式華麗的劍法。眾所周知，門內(nèi)數(shù)千名弟子，她最寵的就是我，不管多忙，她每日必會來陪我，哪怕只是說上幾句話。去年，她更是破例任命我為毒脈長老，在門內(nèi)的地位僅次于她。

我一直想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我不相信她是在補償我，因為我不認為她會出現(xiàn)所謂的良心不安。她常年指使藥殷以各類的蠱喂食我，混在藥湯中，蠱引每每都是入體即死，她們只以為是藥人的體質(zhì)特殊，于是不停更換蠱引。四年來，我已經(jīng)記不清被灌下多少種類的蠱，蛇蠱、生蛇蠱、陰蛇蠱、篾片蠱、石蠱、泥鰍蠱、中害神、疳蠱、腫蠱、癲蠱……估計她們快要用上金蠶蠱了。

藥光教我的一切，都只是點到為止，不可能傾囊傳授——入門級別的藥理知識，虛有其表的輕功步伐及劍法招式，但是我并不在意。沒有任何記載，說藥人能無師自通，擁有內(nèi)功。但是我偏偏就是會。教我診脈的，是藥脈長老藥晴。她曾告訴我，人體氣血有其特定的運行順序跟時間，一天一十二個時辰，正好運行周身一遍，這就是所謂的“大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