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天臺

    你要買啥啊哥？打個電話訂過來不就行了么。

    小胖追在他身后問，覺得真是神奇，大少爺以前買什么不是打電話直接送到家里，現(xiàn)在還會逛商場了。

    還是南坪鎮(zhèn)的小商場。

    他環(huán)顧四周，裝修過時，墻體老舊掉漆，像三十年前的風(fēng)格，人更是寥寥。店員在門口打著哈欠，歪七扭八地站在門口。

    一樓稍大的幾個店鋪里，LU、el等招牌格外顯眼。

    江淮看著這些牌子沉默兩秒，神情微妙，忘了。

    小胖：

    可以，在這里由奢入儉了。

    你幫我訂吧，錢從我卡上劃。

    江少爺覺得這里也買不到合心意的東西，懶得走了，坐在商場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指尖微動點了根煙，報了幾個東西，小胖一一記下。

    今天就要。

    好的咦？小胖一抬頭，看見對面熟悉的模樣。

    那不是林念嗎？

    江淮吐出一口白煙，撩起眼皮抬眸看去，然而對面根本沒人。

    這小胖子眼睛是越來越不好使了。他正要垂眼，驀地瞥見對面內(nèi)衣店邊上貼著的大幅海報。

    少女內(nèi)衣，既無成年女性文胸那么性感花哨，也沒有小女孩剛發(fā)育時那么簡單素凈。白色蕾絲點綴在綿軟的布料上，細(xì)細(xì)的簡單掛在肩頭，很漂亮。

    模特身材姣好，既不惡意擦邊，也不矯揉造作，清清冷冷又落落大方，赫然是那張熟悉的臉。

    誰看了不說一句很美。

    商場人少，寥寥無幾，但是偶有幾個男人路過，無不駐足打量，目光下流yin穢，好像上面是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東西。

    江淮驀然想起那天晚上林念蹲在陽臺邊上流淚。

    大概拍這組照片的時候，少女神色平靜，卻還是懷揣著滿心期待，并不知道自己以后會遭遇怎樣的惡意。

    小鎮(zhèn)陳舊迂腐，魚龍混雜，以舊俗視人，但這并不是她的錯。

    你先回去吧。

    江淮掐滅煙，淡聲道。

    *

    陸嘉柏沒留太久，錄音棚那邊給他打電話。

    他走之前塞給林念一張名片，誠懇地希望她再考慮考慮。

    他為什么喜歡我？林念拍完一組，坐在教室里吃午餐。

    顧淇是真的很奢侈，除開有個百萬級自媒體的夢以外，什么都很像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二代。

    比如在自帶廚子在食堂里開火做飯。

    不知道，沒問。喜歡你不是很正常么？顧淇翻著成片，已經(jīng)預(yù)想到漲粉盛況，沒忍住吹了個口哨。

    阿淮不也喜歡你。

    林念：

    你在說什么。她裝傻。

    顧淇起身，敞開嗓子喊，小李啊，待會兒給她脖子上多補(bǔ)點遮瑕哈。

    小李從隔壁教室探頭，紅著臉小聲應(yīng)，欸。

    林念：

    靠！

    不過你真不考慮?。克€挺紅的，也很有錢。顧淇逗完她，又坐下來認(rèn)真問。

    林念既不追星，也不愛聽華語流行歌曲，耳機(jī)里循環(huán)播放的全都是上個世紀(jì)末的港島金曲。

    紅不紅的，她根本不關(guān)心。

    至于錢，她現(xiàn)在也不缺。

    我不跟喜歡我的人一起工作。她淡聲道。

    顧淇愣了兩秒，看著她平靜的神情，咂摸了會兒其中深意，覺得這小姑娘活得真是通透。

    午飯后接著工作，在天臺拍照的時候，樓下轟隆隆的發(fā)動機(jī)聲音格外響亮，吵得顧淇腦門兒疼。

    他往下探頭一看，一句罵聲憋在喉嚨里，無言片刻，對著助理們說了一句休息半小時，接著人就都散了。

    江淮吊兒郎當(dāng)晃上來的時候，林念正坐在天臺邊上聽歌。半只耳機(jī)塞在左耳，半只細(xì)細(xì)的白線纏繞在指尖。

    微風(fēng)吹過少女裙擺，長發(fā)隨風(fēng)微揚(yáng)，她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

    倏地，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探來，一圈一圈地解開纏繞著她的亂線。

    兩秒之后，那只耳機(jī)有了主人。

    少年雙手撐在天臺外沿的平臺上，雙臂用力，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來，坐在她身邊。

    南坪不大，稍微高點的地方就可以把這里的一切盡收眼底。

    遠(yuǎn)處的水塔泛著青灰色的光澤，榕樹連片，茂密又蒼翠欲滴，蟬鳴不止。

    林念。

    江淮驀然喊她，還是那副懶散冷淡的模樣，咬字很輕，混著耳機(jī)里的纏綿女聲一起落到耳朵里。

    嗯？

    少年頓了半晌，從天臺上望見他停在樓下的黑色摩托車，筒子樓對面的大榕樹，小賣部和小巷子，還有他跟林念接過吻的三樓陽臺，才漫不經(jīng)心，沒頭沒腦地問：

    你說明天會下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