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翟漸青笑著說：原來你知道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啊

    程嘉迦錯愕驚訝地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她身后站著的是林穗一個多小時前說的傳奇學(xué)長。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臉頰也在不經(jīng)意間攀上了顏色。

    氣氛略顯尷尬。

    起初誰也沒打破沉默。

    饒是自來熟如林穗也不想在這時主動說話了。

    我說，干瞪眼干什么呢？

    程嘉迦這下才注意到翟漸青旁邊的白色籃球服男生。

    這不是等你這大嘴巴開口呢嗎？翟漸青的聲音含笑，說話間用腳輕輕地踹了一下另一個男生，惹得他揚手就想給上翟漸青一拳。

    嘿，翟漸青你差不多得了，咱倆上次翻墻出去被抓可是你把我供出來的，不然政教處老頭能把我抓?。?/br>
    還真是個大嘴巴，程嘉迦失聲而笑，剛才的尷尬也因為兩人的打鬧揭短而被驅(qū)散。

    翟漸青沒搭理對方的揭短，你們不回家嗎？說完又抬手看了眼手機，快四點半了。

    程嘉迦上下打量著翟漸青，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脖頸上覆著一層薄汗，風(fēng)一吹過，衣擺被揚起，露出少年精瘦的腰肢。

    她盯了有一會兒，也沒聽到林穗搶先回答，于是自己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打到車，所以就沒回。

    翟漸青剛要回答，又被白衣男生打斷，這不巧了嗎？你倆住哪？我和他騎車了，載你們回去啊。他說完還不忘朝翟漸青挑眉，看起來欠揍得很。

    這下變成了林穗回答了，我住在水清苑，嘉迦住在山語庭院。

    嘿，你說巧不巧？白衣男生說這話的時候像在說相聲，我就住水清苑，他住山語庭院對面。我們送你們唄，反正順路，也別打車了，留著那錢買杯奶茶吧。

    他沒說一句話，程嘉迦就會在心里說，這人和林穗如果湊在一起，怕是要鬧翻天。都是自來熟的性格，一說話就停不下來，整條路上一定是嘰嘰喳喳的，熱鬧的要命。

    翟漸青看他都要去開車鎖了，趕忙拉住了他，你都沒問人家同不同意就自作主張了？

    同意的同意的，謝謝學(xué)長們啦。

    慌忙同意的一定是林穗。

    程嘉迦也應(yīng)聲點頭：嗯，麻煩學(xué)長們了。

    聽見程嘉迦開口喊學(xué)長，翟漸青笑著說：原來你知道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啊。

    坐上翟漸青的后座這件事在十年后的程嘉迦看來，也是一件具有勇氣的事。

    她不愛和人主動示好，也不愛麻煩別人。

    麻煩就意味著欠人情。

    她向來不愛虧欠。

    可當(dāng)她坐上后座的那一刻，她心里卻隱隱有個念頭在說，好像偶爾麻煩一下別人也不錯。

    晚風(fēng)吹起她黑長的頭發(fā)，飛舞的發(fā)絲在霞光中湮沒。

    她聽著晚風(fēng)的囈語和車水馬龍的聲響，第一次在青春期體會到青春的美好。

    你成績挺好的，怎么高一就去上補習(xí)班？

    程嘉迦側(cè)坐在后座上，雙腳交叉，時不時下拽裙擺不讓自己走光。她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以至于沒有聽到翟漸青的問題。只是她隱隱約約中好像聽到他開口了，所以疑問的啊了一聲。

    翟漸青放慢了節(jié)奏，偏頭又復(fù)述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老師說我數(shù)學(xué)不太好。

    哪個老師？

    張嶺。

    哦，我高一也是他教的，他也說我數(shù)學(xué)不好。

    你高一數(shù)學(xué)多少分？

    130？也許？總之不是很高。

    那現(xiàn)在呢？

    140左右吧，反正和你差不多。

    突如其來的急剎車讓程嘉迦抓緊了他腰間的衣服，側(cè)臉也徑直撞在他的脊骨上。

    翟漸青身形較為清瘦，脊骨只被皮rou包裹著，沒有多余的脂肪堆積。

    這一下撞擊磕得程嘉迦臉有些疼。

    你沒事吧？翟漸青一回頭便看見程嘉迦正在揉臉。

    其實有些痛，只是她性格不愛說這些，所以說出口就成了，還好，不是很疼。

    為人處事不是程嘉迦擅長的，她生硬地想要將兩人的注意力轉(zhuǎn)到別的地方，其實我數(shù)學(xué)現(xiàn)在沒有140分。

    翟漸青眉毛一挑，前幾天月考布告欄你不是考了138分嗎？

    那好像是我的英語成績？程嘉迦自己用著不確定的語氣問。

    不好意思，我記錯了。翟漸青說，沒幾步路就到了，我載你到小區(qū)門口吧，就不送你到你家樓下了。

    張弛有度。

    她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這個詞。

    不用了，學(xué)長，你先回去吧。我正好在旁邊小超市買瓶醬油，我媽說家里沒醬油了。她食指指向了街邊的小超市，最后又接了一句，謝謝學(xué)長，下次見。

    嗯，也行。你注意安全。

    媽，我回來了。

    程嘉迦拎著瓶醬油，放下書包脫掉鞋子，屬于學(xué)生的束縛離開了她，她覺得心情愉悅了不少。

    李云華拿著鍋鏟從廚房里走出，見她手上拿著醬油，皺著眉頭把醬油拿過，怎么買了瓶醬油？家里的都還沒用完呢，浪費錢做什么？

    幾個問題讓程嘉迦重新窒息。

    可再窒息也要回答問題。

    沒注意，我先回房寫作業(yè)了。

    說著她就回了房。

    李云華和程啟是在三年前決定離婚的，和許多家庭離婚的原因如出一轍，程啟出軌了。

    起初李云華只想忍氣吞聲，她怕離婚后找不到糊口的生計，更怕受人非議。長時間的忍受并沒有讓程啟有所改變，反而使他變本加厲。

    程嘉迦13歲那年暑假，她在房間里寫作業(yè)，房門反鎖，程啟以為家中沒人，于是帶著他的小三回家茍且。老房子隔音效果出奇的差，程嘉迦聽著MP3里的英語聽力和墻后咿呀的性愛聲，心中卻是出人意料地平靜。

    她還能想起當(dāng)時她想的是什么。

    她想，zuoai就這么shuangma？爽到可以讓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可以低吼快樂，也可以讓一個年輕女人不顧插足他人婚姻被唾罵的風(fēng)險在某人身下放蕩。

    她覺得好惡心。

    這些想法被一聲清脆的踹門聲拉回了現(xiàn)實，交合聲也戛然而止。

    她聽見李云華歇斯底里地尖叫，字字泣血。

    后來他們吵了起來，花瓶被砸碎，椅子被扔在床上，一片慌亂，宛如大軍過境。

    你要不要臉啊程啟？！你出軌我不說你什么，只當(dāng)你是一時興起，你把這不要臉的女人帶到家里來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嘉迦還在家？你讓她聽見她要怎么想？我李云華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了？

    還有你，臭婊子，真是個不要臉的雜種，勾引有婦之夫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你就這么欠cao嗎

    李云華是個體面人，讀書十余年的她沒有罵過人，這些話也許是她僅會的幾句罵人的話，又也許是她學(xué)了許久的，程嘉迦不想問，也不敢問。

    啪！這一記耳光打醒了李云華，也讓房間里的程嘉迦開了門。

    她無聲地站在房門前，仿若一個隱形人，她看見程啟的嘴巴一張一合，強調(diào)里是正義凜然：我不允許你罵她！

    再后來的事情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李云華心如死灰，離婚手續(xù)走得很快，房子是李云華的，程啟凈身出戶。只是他們離婚后，鄰居都說李云華精神不正常了一段時間，她見人就說程啟的骯臟事，嘴里絮絮叨叨的永遠是那兩句我識人不清，嫁了個把小三帶回家的嫖客。

    離婚之后，李云華性格也變了，她不再是外人眼中上得廚房，下得廳堂的家庭主婦，而是成為了別人口中的沒人要的精神病。

    程嘉迦寫完補習(xí)班留的作業(yè)又看了會兒書，飯才做好。

    晚上吃的簡單的番茄雞蛋湯和魚香rou絲。

    李云華手藝不錯，以前程嘉迦和程啟都愛夸她做的飯好吃，離婚后程嘉迦也不怎么夸了。

    她話少，之前夸是因為有程啟使眼色提醒，現(xiàn)在她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夸獎的話。

    初三的時候她夸過的，最終被李云華的一句做的好吃還不是被你爸說不如那個婊子堵了回去。之后她也就不夸了，她是在應(yīng)付不來李云華的無差別攻擊。

    李云華喝了口湯，下周是不是要月考了？

    程嘉迦咽下一口飯回答，已經(jīng)考完了。

    成績出了嗎？

    出了，年級第一。

    明明上周就和你說了。

    學(xué)校有人追你嗎？

    李云華向來不問程嘉迦感情上的事，一是程嘉迦平時就不怎么和異性接觸，二是她成績穩(wěn)定，沒有掉出過年級前三，看起來不像是談了戀愛的成績。

    程嘉迦搖了搖頭，沒有。

    只是在她搖頭的時候，她仿佛看見了一個少年載著她行駛過林蔭道，夕陽傾斜，少年的身影清瘦，她滿臉愜意。

    嗯，沒有最好，反正男的都跟你爸一樣會出軌，你最好別談。李云華咬牙切齒，尤其是提及程啟的時候，她恨不得碗中的飯就是他，她能將他抽筋剝皮，再扔進油鍋中炸一般。

    哦。程嘉迦放下碗筷，我吃完了，先回房看書了。

    在李云華說程嘉迦最好別談戀愛的時候，她心中的反骨躁動，甚至想要脫口而出，那如果我談了呢？

    好在她沒說。

    否則又是一場單方面的辱罵。

    李云華最受不了她頂嘴反叛了。